第一捅金的时候买的，那个时候国家刚刚开始改革开放，我就是第一批下海的人，第一个月就赚了差不多一百块钱，那个时候钱值钱啊，一百块钱能买好些样东西呢。那个时候哪个村要是出一个万元户，绝对是了不起的大事，报纸都要报道的哩。”
或许是人老了，就喜欢念叨和说一些老事情，桂元杰即使是亿万富翁也改变不了。咪了一口酒，桂元杰接着说：“那个时候我们追求什么啊，钱啊，眼里只有钱，有了钱办什么都好办，这就是我们那一代人的思想。我有了钱，但我总觉得不够，于是继续干，继续赚，钱滚钱，我成了我们村第一个万元户，然后娶了怡儿她娘。”
说到这里，桂元杰眼神中浮现出幸福的光芒，他一口喝干了酒杯中剩下的酒。王朗也急忙端起来，一口喝掉，强烈的酒精味道刺激着他的舌头，顺着他的喉咙流到胃中，火辣辣的感觉。“真带劲。”
王朗赞了一句。桂元杰很满意，给王朗满上，也给自己满上，又继续说道：“后来不少落后的国企倒闭，我接手了其中一家，成立了元杰公司，也就是现在元杰集团的前身。那时候我在港城也颇有名声，但也仅仅限制于一个小商人，不入流。直到那一次，市里要修路，在全市范围内招标，那个时候官场风气不像现在这样，还不错，基本上是公平正义的。但也禁不住底下人使阴招啊，我当时为了得到那个项目，几乎是压上了公司所有的资金，夺标的呼声很高，但就这样被他们盯上了。”
“他们？”
乘着桂元杰喝酒的空隙，王朗好奇的问道。“嗯，城南的一群人。”
老头一口喝光了一满杯的酒，有些苍白的脸色立马红润起来，是那种偏于病态的红。“城南？”
王朗自从进入港城之后就一直在城北活动，这边最大的地下势力就是桂元杰的元杰集团麾下的保全公司，不过他们毕竟不是混黑的，所以名声不是特别大。城北的第二波势力就是棚户区的权哥一支，他们的大本营就在棚户区，不过王朗从来没见过那个传说中的权哥。除了这两支势力之外，其他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偷小摸，办证的，作假的，还有卖药的，零零总总一大堆。至于城南那一边，王朗从没去过，所以不知道那边有什么势力，不过在上一次城市风格发生的时候，王朗隐隐能猜到，现在的城北五虎好像就是被城南的人招揽了。“对，城南，当时的港城很混乱，大大小小的帮派遍地都是，不过要说最有实力的只有三家，两家在城南，一家在城北，就在你住的那个棚户区，道上的人都叫他刘爷，不过我没和他打过交道。”
桂元杰絮絮叨叨，偏离了主题。不过说道刘爷，桂元杰低沉的神情又激动了一点：“说道那个家伙，他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王朗来了兴趣：“什么人情？”
“人情啊。这个人情我真不希望他有啊。”
桂元杰陷入了回忆，然后才慢慢叙说，还是刚才招标的话题：“当时我被城南的那一帮人盯上了，就是其中一帮，为首的老大大号我忘了，那个时候不是流行什么第一滴血什么的吗？他就起了一个外号叫史泰龙，他妈的，真他妈的恶心。”
桂元杰连用两个他妈的来表达自己的厌恶之心。“史泰龙也是招标的其中一家公司，虽然名气比我大，但实力却远远比不上，那就是一家皮包公司，没吊用。但是他们圈养的打手多，而我当时的事业刚刚起步，没想到招揽一些社会打手，吃了这方面的亏。后来为了让我退标，史泰龙就抓了我老婆。”
说到这里，桂元杰已是泣不成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捂着脸，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倚在沙发内哭泣。讲到伤心处，桂元杰直接拿起酒瓶，咕嘟咕嘟猛喝了两大口，王朗心说这父女俩可真像，不过桂元杰的酒量可不是柴怡儿能比的，两大口高浓度白酒喝下，老头的神志依然清楚，说话依旧顺溜。“史泰龙抓了我老婆威胁我，让我退出招标，可我哪里肯啊。但也不想我老婆出事，于是直接打电话报警。但谁能知道，就是我直接打电话报警，让史泰龙起了杀心，他直接杀了我老婆。一刀从脖子抹下去，血就那样流了一地，满屋子的血腥味啊。”
老头再次泣不成声，王朗都有些不忍了，他起身拍拍桂元杰说：“别说了，回去睡觉吧。”
可是老头不行，他非要说完。“当我赶到现场的时候，你知道吗，满屋子都是血，都凝固了。她整个人就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脸上还有泪痕呢，很清楚，有好几道。”
桂元杰好像在回忆，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自己的脸，像是在寻找那几道留在脸上的泪痕。王朗知道，不能再让桂元杰说下去了，他的内心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但是王朗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既然他当时可以挺过来，现在也一样可以。其实此类的情况王朗的很多，他自己曾经就经历过，他的战友也经历过，那种失去亲人和战友的痛苦，就好像有一把刀，在慢慢切割着你的心一样，那样的痛。可是桂元杰没有声音了，他借着酒精和精神上的倦意睡着了。睡着了也好，省的再想起以前的事情。酒啊酒，它个好东西，但它又确确实实是一个好东西，至少可以让人暂时忘却一切痛苦。招招手唤来早已等在一旁的菲佣，他们自会安排桂元杰去睡觉。王朗收拾了一下酒瓶，正准备要走。照顾柴怡儿的菲佣过来用极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王先生，今晚你还是留下吧，我怕半夜他们再有什么事情。”
王朗想了想说：“好吧，你去帮我准备一个房间。”
那语气，就好像他是这个屋子的主人一样，小菲佣悄悄翻了一下白眼，你倒是真不客气。在菲佣去收拾客房的时候，王朗在客厅到处走走走看看。说句实话，他对于桂元杰的品味真的不敢苟同，虽然他是亿万富翁，过着上流社会的生活，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土老鳖，这一点从他摆在客厅里的东西就可以看得出来，金光闪闪，完全就像是一个暴发户一样。除了一个地方，哪里的摆设很普通，只放了一个镜框，里面有一张照片，看得出来，照片有些年份。照片里面只有三个人，一个长相一般，但精神很好的中年人，一个年纪轻轻，温文尔雅的中年美妇，在他们中间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小女孩，正咧着一张缺了牙的嘴巴傻呵呵的笑。不用问，这一定是桂元杰他们一家人，之前王朗还疑惑为什么桂元杰那老头子能生出柴怡儿这么漂亮的女儿，现在看这张照片就知道了，母亲基因好。将照片拿起来，王朗看到背后有一行字，写的歪七扭八，很是幼稚，应该是小时候的柴怡儿写的，嗯，有时间拿着这个去嘲笑她一番。照片后面写着‘妈妈生日快乐，这是怡儿写的’，后面还有日期，19**年*月*号。王朗下意识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喃喃自语：“*月*号，不就是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