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人在巨大的圆桌边围坐,楚慕然携黎梓策前来敬酒,沈芸夏面带微笑站在楚慕白的身旁,眼眸低垂,千言万语敛在了上扬的唇畔之中,在楚慕然的鼓动下一口饮尽满杯的茅台,酒精浓烈的味道让她的喉咙火辣辣的烧,一股热气冲上脑门,脸瞬间红了个透。坐回座位,感觉楚慕白正看着她,沈芸夏漠然抬眸,与他对视:“看着我干什么?”
楚慕白不语,只深深的看着她,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波光流动,缓缓的转过头,优雅的拿起小酒壶,为自己斟满一杯,仰头入喉,紧蹙的眉峰纠结着他自己也不懂的心事。晚饭之后,沈芸夏带孩子回去,楚慕白提出和她们一起走,却只让司机送她们,自己上了另一辆车。坐在车中抱着两个孩子,下意识的回头,竟然看到黎梓策独自站在会所门口,灯火璀璨,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在他的身上感觉到和秋风一样萧瑟的凉意。沈芸夏心口一紧,他是否在看她?回过头,假装没有看到,不知道他就在那里,车内的灯突然熄灭,黑暗成为她的保护色,带着她风驰电掣的离开,如离弦的箭,驶入更深更远的夜色。沈芸夏提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悦耳的铃声。“喂,哪位……喂,说话啊,喂,喂……怎么没声音……喂?”
静静的听电话那头轻柔低缓的声音,黎梓策抑制着脱口而出的澎湃心情,缓缓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就像品味甘冽的美酒,用心去体会。四年不见,她真的变了很多很多,唯一不变的是她润泽水透的眼眸,被她看着,会有时光停滞的错觉,声音也不曾改变,只是声线比过去成熟,少了欢快跳跃的音符。电话那头的人以为是线路故障挂断了电话,黎梓策失望的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时间00:10,短短的十秒,却足以他回味很久,超乎时间的惆怅,布满他千疮百痍的心房。“梓策,梓策,帮我拿一下面膜……”“哦,好的!”
删除了通话记录,再关掉手机电源,黎梓策才收拾好心情走进浴室。足有五十平米大的浴室内香烟袅袅,楚慕然半躺在按摩浴缸中,享受水疗带给她的松弛和舒适。她皓白的手臂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水中划动,柔美得好似轻歌曼舞的仙女。“要哪种面膜?”
化妆台上数百种护肤品整齐排列,黎梓策不知该如何下手,回过头,波澜不惊的看着楚慕然,毋庸置疑,她很美,就算是四年前,与沈芸夏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美又如何,爱一个人并不仅仅只看外表,内心比外表更加的重要。“海蓝之谜的美白面膜,还要一支活肤精华。”
“OK!”在楚慕然的熏陶下,现在的黎梓策已经对护肤品很有研究,不单单知道品牌,还知道护肤效果,就像他手中的海蓝之谜,便是楚慕然的挚爱,也是他最熟悉的品牌。在见了沈芸夏之后,黎梓策就像着了魔似的,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就连帮楚慕然敷面膜也会想起一些早已经淡忘的往事。那一次和沈芸夏在图书馆看书,她恶作剧,用唇彩在他的脸上画了个唇印,害得他洗几遍仍然有痕迹。“噗嗤!”
黎梓策忍不住发笑,只有沈芸夏才会做这么傻的事!“梓策,你笑什么?”
楚慕然倏然睁大眼睛,仰望他,闪烁的大眼睛写满疑惑。他立刻板起脸,镇定自若的说:“没笑什么。”
楚慕然早已看穿他的心事,一针见血:“是不是在想沈芸夏?”
女人都是小心眼儿的动物,怎么能容忍自己的男人想别的女人。妒火在楚慕然xiong中熊熊燃烧,一把扯下刚刚才敷到脸上的面膜,豁然站起来。眼对眼,近距离的逼视黎梓策,就算他不说话,她也能看穿他的心。精致的脸庞慢慢染上一层不正常的红晕,楚慕然气急了,甚至气得快要发疯。这些年,她付出那么多的爱,就算是石头也溶化了,可是,黎梓策的心却依然有一部分不曾为她开启,她一直都知道,那是他和沈芸夏最纯真美好的回忆,不是她可以涉足的地方。“你说话啊,你是不是在想她?”
嫉妒却扭曲了楚慕然的美貌,睁大的眼睛透出阴寒的光,完全颠覆了她高雅的气质。修长的玉腿轻盈抬起,跨出按摩浴缸,晶莹的水珠顺着如玉般白皙的肌肤滚落,温暖素雅的灯光在她的身上铺下一层珍珠粉。静谧之中,只有楚慕然急促的呼吸声,潮湿的空气带来滚滚热浪,包裹两人,继续恒久的对峙。黎梓策别开脸,不看楚慕然的脸,更不看她春光无限的身体,平静的开口:“难道我想什么你都要管,控制yu也太强了点,明天就去找个心理医生给你看看!”
“我不需要心理医生!”
楚慕然香肩轻颤,握紧了粉拳,砸在他的xiong口,就算心再痛,也没有滑落一滴眼泪:“我就是控制yu强,我不许你想她,你只能想我,只能看我!”
楚慕然落在黎梓策xiong口的拳头缓缓展开,隔着单薄的衬衫,感受他的心跳。“你是我的,是我的……”她喃喃低语,激动的情绪得以控制,抬起忧伤的眼眸,凝视她最爱的人:“她是我哥的女人,你不能想她,我们快要结婚了,你更不应该想她!”
“结婚……”黎梓策唇角抽搐,嘲讽的轻笑,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结婚还是坐牢,神色蓦地凝重,不带任何感情的开口:“楚慕然,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既然这么喜欢控制我,不如拿根狗绳子把我拴起来好了!”
也许在楚慕然的眼中,他就是一条狗,不需要做人的自由!“是,我是不可理喻,我讨厌你,我恨你!”
黎梓策的话彻底激怒了楚慕然,像有深仇大恨似的瞪他,又猛然推开,发疯般的冲到梳妆台前,拿起那些无辜的护肤品乱砸一通,“砰……砰……砰……”“嗤……”满地的水和乳混着玻璃碎片飞溅,一块较大的碎片划过黎梓策棱角分明的脸颊,猩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哎呀,梓策,你流血了!”
高举的手蓦地定格,楚慕然惊叫一声恢复了理智,把手中的护肤品扔回梳妆台,打翻也不管,急切的想抚平他的伤口。玉足迈出,又慌忙收了回去,远远的绕开地面的玻璃碎片,楚慕然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来到黎梓策的面前。看着那道不算深却流着血的伤口,她心疼极了,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是她自己受了伤。“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们马上去医院……”楚慕然小手急颤,缓缓靠近伤口,想碰又不敢碰,停在了半空中,眼中已经蕴含热泪。沉重的呼吸吹拂过她的脸颊,带着隐忍的怒气,楚慕然心惊胆颤,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害怕失去。只有黎梓策可以左右她的情绪,在爱情的世界,她不再是骄傲的公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敏感,善妒,敢于去爱也渴望被爱,一心一意的付出,只求能得到他的爱。“快把衣服穿上,你这样不穿衣服跑来跑去像什么样!”
面带愠色,黎梓策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不是楚慕然,可以随心所yu发脾气,他能做的,只是容忍。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错,不该说那些话刺激楚慕然,但事实是在听到沈芸夏的名字的时候,他慌了乱了,有被人觊觎心事的恐惧。拿起黎梓策丝质浴袍披在楚慕然的身上,脚踩玻璃碎片嘎嘎作响,大步走出浴室,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放入裤兜,随手扯了张纸擦去脸上的血渍。楚慕然紧跟出来,从背后抱住黎梓策,低声下气的哀求:“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发脾气,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疲惫感不断的涌上黎梓策的心头。视线没有焦距,在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中散开,他已经厌倦了争吵,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梓策,你原谅我吧,好不好嘛,原谅我……”娇滴滴的声音在背后闷闷的响起,黎梓策苦笑着拉开锢着他腰的小手。“你连自己的脾气也掌控不了,何以掌控你的人生,在你掌控好你的人生以前,请你不要妄图掌控我,OK?”
他说完转身就走,重重的甩上了门。窗外下起了大雨,凉飕飕的风从客厅落地窗的缝隙钻进屋,吹在沈芸夏的身上,冷得她打了个寒颤。沈芸夏走到窗边,正准备把窗户关严实,却意外的听到有人在楼下吹口琴。好久好久没听人吹过口琴了,她一边听一边跟着哼了起来:“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