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老道看了看我,一言不发,表情很深沉。“吕大爷,如果你知道真相,那就告诉我吧,求你了,我不想被蒙在鼓里。”
在我的一再追问下,吕老道说:“你今年是不是18岁?”
“是的。”
“18岁……”吕老道半闭着眼睛心算了一下,说,“那你就是在地龙吸水的那一年出生的。”
“地龙吸水?啥东西?”
吕老道解释道:“18年前,你们游澡水库一夜之间干涸了,这就是地龙吸水。”
“哦……”我陷入了沉思,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说过游澡水库的水干过,因为那是一个大型的灌溉水库,丰水期水面面积将近两平方公里,蓄水量很大,这么说吧,就算天干十年,游澡水库都不一定会干涸。当然,这只是理论性的分析,事实上,就算黄河和长江,都有过神秘的断流,游澡水库干涸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低头用手机查看县志,发现某道有扫描版的农林县县志,在18年前的6月15日,确实有村干部向县里报告游澡水库一夜干涸的事件。但是仅仅过了一天,专家考察队还未赶到游澡水库,水位又重新恢复了。利用声波探测发现地下有庞大的阴河系统,可即便这样,也无法解释这种干涸式的吞吐现象。吕老道走着禹步,在堂屋里念念有词,我忍不住心里想,这老道,不会是看了县志,然后再来忽悠我的吧。就因为我对神秘类的知识了解得比较多,所以反而更具怀疑精神。因为据我观察,这民间的神秘事件,十有八九是神棍所为,目的就是骗钱。等到他停下脚步,在棺材前烧纸的时候,我过去帮着一起烧,然后接上了前面的问题:“吕大爷,我在地龙吸水那一年出生的会有什么问题吗?那一年出生的人多了去了。”
“可是在龙吸水那一天出生的人,你们村就只有你。”
我听了一愣,这事能查证吗?“吕大爷,你就告诉我吧,这一天出生有什么问题吗?”
吕老道朝棺材里瞟了一眼,然后说:“没什么,你只要记住你爷爷的恩情就可以了,别的东西,你不需要懂,因为你爷爷不让你懂,也不让你知道,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不能违背他的遗愿。”
我又缠了吕老道半天,可他是个非常执拗的人,硬是半个字都不再透露。可恶,这种话只说一半的人最可恶了,但那又如何?从他的态度,我基本上可以确定,我爷爷的死,跟我出生在地龙吸水这一年有关。既然如此,我好好研究一下地龙吸水这事对出生婴孩的影响不就可以了。我有个初中同学叫周昊,胖胖的,笑起来就跟弥勒佛似的。我跟他玩得好的原因是我们都喜欢研究玄学。他初中毕业之后,就出家做道士去了。去之前,他还跟我说,先做十年道士,如果不能修成正果,那余下的时间就做和尚。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安排,因为如果修不来今生,那就修来世呗。但说真心话,我不觉得他能成功,因为要成就道果,需要放下红尘,需要断舍离。问题几人能做到没有贪念呢?求长生修正果,这本身就是贪婪中的贪婪。于是借口去睡觉,我离开了灵堂。到了自己的卧室之后,我打了个电话给周昊。我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也没指望他能接电话。没想到他接了,我有点高兴:“周昊,耗子,是我。”
“施主,这里没有周昊,贫道法号问天。”
我一天就乐了:“问天?你的昊字拆开,那不是曰天吗?”
周昊:“你不懂音律吗?曰天,念起来拗口你不觉得?而且逼格也不高嘛。”
“咋还没睡呢?”
“贫道掐指一算,你有一件紧急的事向我求助,所以就专门在这个点等着你。”
服了,这小子三年学道,就学了些神棍的骗术。“周昊,那你可就错了,我根本没什么要求助你的,只是刚刚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你吞丹崩殂了,所以打电话来确认一下。”
周昊:“你大爷个腿的,就不能盼我点好?”
“你还在那个太微道观?”
“没错,道果不证,誓不下山。”
“有志气,不过用意不太要重啊,过犹不及知道吗?”
周昊:“懂了,你是来找我论道的。”
我说:“对了,你知道地龙吸水吗?”
“你说的是……坊中术?”
“法克油!”
我被他气乐了,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番。沉吟半晌,周昊说:“按照我的理解,所谓地龙,不是真正有龙,而是指龙气,看来你老家那个游澡水库来头很大啊。”
“然后呢?”
周昊说:“地龙吸水,吸走的是人间阳气,而你在那一天出生,很可能就会当场夭折,没有当场夭折的话,只能说,你是个真正的祸害。”
我不解:“你这是啥意思?”
“因为好人命不长,祸害万万年呐。”
握草……沉默了一阵,周昊突然说:“有没有可能,你的阳寿被吸走了?”
“啥意思?我不是还活着的吗?”
“活着没错,但是会夭折,所以,你爷爷才会为了你牺牲自己。能量守恒定律用在寿命上也是一样的,你要活,那么就要用你爷爷的阳寿来换。”
我一听就急了:“你要不懂别瞎逼逼,你这说得我生无可恋,如果是那样我宁愿夭折了。”
周昊“嘿嘿”一笑:“那可由不得你,不过,这也是我的一点猜测。我有一种预感。”
“啥?”
“这事没完,有你受的。”
我挂了电话之后,感觉天地一片寂静,就跟死了似的。真的,我这不是用什么修辞手法,而是那些夏虫都不吱声了,前面塘里的青蛙也哑了,这真的很古怪。不过,辗转反侧一阵之后,我也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我的床虽然只有一米五,可还算宽敞,但是我现在睡的地方,左右都有挡板,完全腾挪不开的感觉。更奇怪的是,热天我都是光胳膊睡觉的,现在我惊诧地发现,自己身上穿了一套的衣服。只是那材质,有点古怪,摸着很光滑,可又没有丝绸的质感,那是……纸做的!当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瞬间就被吓醒了!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而我爷爷,就站在棺材边上,直戳戳地站在那里,不带一丝光彩的灰白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他的姿态是看着我,可是瞳仁枯灰,没办法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