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这人吧,有那么一点被迫害妄想症,毕竟这些年踩坑多,我一直觉得,这世界的刁民害我之心不死。所以呢,当我将黄纸凑近烛火的一刹那间,我犹豫了,感觉这东西可能成为我一辈子的阴影,实实在在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怖阴影的笼罩。这棵树其实隐藏挺深的,我这些年见过很多古怪的东西,唯独这棵雷公鹅耳枥,我完全没有看出任何端倪来。可是刚刚我的心刺痛,还有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却又是明明白白发生了的。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这树精确实是非常厉害的,也难怪可以对抗鬼差了……就在我思绪纷乱的时候,香烛的火苗突然就像毒蛇一样往上一蹿,将我手中的婚契给点燃了!而且那火势非常迅猛,以至于我想扑灭,转眼间就只剩下一个角。吕老道点了点头,很满意地说:“我们这边心意送到了,现在就看那边会不会接受了,我们等到香火燃完,中间没出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去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之前他请三清护佑的时候,香点燃就断了,那就是明确不合作的意思,而这香如果能顺利烧完,说明对方至少是不排斥的。但是我基本上可以肯定,这树精吃定我了。因为那烛火,就代表了她的意思。所以当吕老道还要留在这里等香烛燃完的时候,我突然来了点脾气,转身就先回家了,任由吕老道在身后喊,我也不理会他。我真觉得这吕老道摆了我一道。不过在回去的路上,我又慢慢想明白了。先假定吕老道没有骗我,那么虽然跟树精结亲是一件很可恶的事情,但是毕竟可以先救命,所以结亲这事,是我不得不承受的,即使深思熟虑,恐怕也要做这个决定。当然,也可以假定吕老道是骗我的,但他骗我那么多,就为了坑我?我有那么重要吗?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动机是为了跟树精套近乎呢?给她送个男人,捞一个大人情?这貌似也不对,因为人是最难测的,更何况我这人这么刺头,一不留神,送出去的就不是人情,而是定时炸弹了。思来想去之后,为了保险起见,我又打了个场外求助电话。电话是打给周昊的,原本以为这大上午的,他能马上接电话,结果连续拨打了三次,他才接电话。“路哥,你是打电话还是催命?有你这么不懂事的吗?不接你的了,还死命打?”
我懒得跟他啰嗦:“耗子,你相信世界上有树精吗?”
周昊一愣,然后说:“宇宙之中,暗物质23%,暗能量73%,但常人就要把剩下的4%当成是世界的真相。”
“……”这小子修了几天道,就开始学会说道了。周昊:“这就是说,这世界,并非是常人眼中看到的那样。所以,树精这种事,未必就没有。”
我懒得跟他扯皮,将事情的始末跟他说了一遍。“恭喜恭喜,居然今夜洞房,那我得来啊。”
“速来,等你,不来是中华田园犬!”
周昊骂道:“你大爷个腿,我在太微道观啊,就算坐飞机过来,那也是后天才能赶到了。”
“后天才来?那我要么死了,要么度过危险期了。”
“我可以帮你善后啊,要么处理你的后事,要么帮你对付那树精。”
听他这么说,当时我觉得挺欣慰的,这兄弟没白交啊。不过他又说:“树木18年成精,基本上不可能,就算是吸收了地龙之气,那也不大可能,毕竟,树木成精,那可比飞禽走兽难得多了,千年才起步。”
“你的意思,树精这事有诈?”
“不,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具体等我来了就知道了。”
他太自信了,我又开始紧张了,因为无数次的经验告诉我,一般信誓旦旦过分自信的人,最后都会是被打脸的那个。原因很简单,太自信只能说明你缺乏自知和谨慎,对事情的难度认识不足。在回家的路上,我遇上一些村里的一些老人,问起那棵两人才能合抱的雷公鹅耳枥来。老人说,那树可就有年头了,他还小的时候就在了,而且还被雷劈过,所以主干上有断痕。听到这里,我更加惊疑了,这吕老道居然信口雌黄,说这树正当18妙龄,当我是哈宝吗?太气人了。回到家没多久,吕老道也回来了。我也懒得去找他理论,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田地,且行且看了。他跟我爹窃窃私语地说了些事,没多久,就吃午饭了。吃的是走地土鸡,昨夜做法事的时候,吕老道杀的。按照往常的习俗,这鸡老道要带回去的,但是吕老道大气,直接让家里炒了吃。吃饭的时候,爹意外给我夹了一条大鸡腿。过不多久,吕老道也给我夹了一条。这让我很忐忑,有点吃断头饭的感觉。吃了饭,吕老道说:“你去睡,今天晚上还有得折腾的,我守在你的门口,没事的。”
我点了点头,“奉旨”睡觉去了。睡觉的时候,我采用了握固的手势,就是将大拇指藏在掌心的方式,婴孩最常用这个手势,可以藏住阳气。其实我也装模作样打坐的,爱好玄学的人,谁不知道静坐之法,谁没看过金花的秘密。只不过到了这境地,还是睡下去比较安稳。因为只要不到“不倒禅”的境地,一切打坐都是消耗,都不如睡眠“补”。这一次,我睡得挺沉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看了看手机,已然是晚上9点多了。真能睡啊,打开门,门外站着一樽“门神”,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不过不是吕老道,而是我爹。他瓮声瓮气地说:“你醒来了?跟我来。”
我感觉到一丝异样,感觉他非常严肃。虽然他跟我说话从来就没和蔼过,但是今天他很不一样,有点如临大敌的感觉。我感觉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从一个木讷的农夫变成了沉默的战士。不自觉的,我居然跟他走向了灵堂。然后他指着棺材对我说:“躺下去。”
这一下可把我给惹炸毛了,居然让我跟爷爷躺在同一个棺材里?我宁死不屈!“爹,你说的这啥话,我要躺进去,挤着爷爷了怎么办?你没孝心,我可有!”
爹看了我一眼,就像看白痴,然后说:“谁让你躺棺材里面?我让你躺下面,棺材底下。快点,晚了来不及了。”
我对他的表达能力表示了鄙夷,果然是农民,语言表达能力约等于无。“爹,为什么这么急?鬼差要来了?”
“已经来了。”
我看着他凝重的脸,狐疑不已,既然已经来了,他还能这么镇定。“在哪呢?”
我心中害怕,惊弓之鸟一般的四下张望。“被我撒了一把细鳞沙,迷了眼睛,现在找水洗眼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