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团白色的云状雾,其实是个人!一个飘渺轻盈的女人!正是那个击败阴差,救过我一命的女人。这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鬼了,因为她整个处于一种游离状态。所以我一眼看去,才会误以为是一团云雾。她会是来救我的吗?我不知道,所以我立马站定了,跟他们两个保持同样的距离。爷爷居然也停了下来,我记得之前听到过他说话,他会主动停下来,是不是真的没死?因为会主动停下来,说明他有人类的思维和考量。如果是僵尸,肯定会勇往直前,无所畏惧。所以我喊道:“爷爷,是我,小路。”
爷爷就像一尊泥像,没理会我,一点反应都没有。“爷爷,我知道你还活着!你跟吕大爷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爷爷的身子突然绷直了。我心中一凛,看来爷爷果然是活着的,可是他扮演僵尸怎么这么像呢?他没有呼吸,没有体温,不吃不喝,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吕老道明显跟爷爷是一伙的,可是吕老道又说今天要把爷爷埋了,难道是要活埋他吗?我的思维那一刻好乱,一个你最亲密的人,突然变得异常陌生。但下一秒,我感觉到一股阴气袭来,不自觉打了个冷战,我蓦然回头。那女的转瞬就到了我面前,她的眸子黑漆漆的,眼白闪着荧光,美得妖异,不带一丝情感。然后,她一掌击中了我的胸口!哦不,应该是偏左一点,正中心脏部位!被击中的那一瞬间,我都觉得难以置信,她之前才救过我,现在为什么突然就出手了?而且速度如此之快,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感觉心脏被一股冰凉至极的能量注入了,瞬间就将我的心脏冻住了。心脏停止跳动,那种恐怖和痛苦真的很难跟活人描述啊。好在,我很快就失去了知觉,速死,有时候对人真是一种仁慈啊。我可以跟大家描述一下“死亡体验”,以前看到的都是一些死而复生之人的描述,而这次,我是自我感受了。身体没了,视觉、听觉、触觉、嗅觉,这些都没了,这个很科学,既然身体死掉了,又怎么可能使用身体的感官呢?但思维确实还是存在的,就像是在一条很长的隧道里爬,爬啊爬,永无尽头的感觉。这个时候,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之所以看不到任何的光亮,是不是因为没有人在我的棺材前点一盏长明灯?在我家乡,就算是死于非命的短命鬼,摆在村外的路口,都会有一盏长明灯摆脑袋底下的,因为死后的路途,实在太过漆黑啊。我很悲哀,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无人给我收尸了啊。我困于漆黑的世界,绝对的黑,绝对的静,绝对的铁漆桶!但我的情绪还在,我的思维还在,这种痛苦,比生前难受百万倍。死后有天堂和地狱之分。我这种算是去了哪里?如果是天堂,应该有光明使者前来指引方向吧。如果是地狱,带着电锯的恶鬼呢?怎么不出来跟我唠嗑?因为没有感官,我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以我目前的焦虑,我的一秒,漫长过别人的一天。可惜的是,我已经死了,我再痛苦也得承受,我没法自杀,鬼没法自杀,这可能就是做鬼最痛苦的事情吧。我想起了上帝创造世界的故事,一开始,世界也是漆黑一片的,上帝估计也烦透了,或许,就跟我现在一样焦虑吧。所以他说,要有光……如果没有光,那就把自己化作一道光吧。我带着这个念头,开始了“幻想”——“啪嗒!”
随着开关的响声,我亮了,就像电灯泡一样亮了。我化作光,不管能不能看到,我先照亮自己的心再说。“啪嗒!”
我亮了。“啪嗒!”
我亮了。……光,就是世界的真相,光,创造万物。我以这个意念,不断地要点亮自己。虽然我并不可能看到光,但是这个游戏,可以让我暂时摆脱无明的困扰。然后,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从煎熬中摆脱了出来,无明,那就无明。然后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我真的死了,那我应该已经脱离了躯体,成为一束意识流,就跟电磁波一样的自由。可是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自由呢?就算我没有感官,那我也应该能动弹一下啊。是什么禁锢了我?难道说,我还在自己的身体里?我被禁锢在自己的身体里了?就像僵尸一样?这个想法让我毛骨悚然!……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暖意!感觉!我终于有感觉了!我内牛满面。那一丝暖意,居然还有部位,就是我的心脏!那个女子将一股极其阴寒的能量打入了我的心脏,让我瞬间心梗而死。但现在,我的复苏居然也是从这里开始。那股暖流从我的心脏部位开始,慢慢辐射向身体的经脉。所谓的奇经八脉,我都懂,我一个爱好玄学的人,怎么可能不懂这些。慢慢的,触觉也恢复了,我感觉自己睡在一个很硬的地方,硬邦邦的,骨头胳得很痛。但是我动弹不了,我的行动能力还没恢复。诡异啊,我居然真的没死?我睁不开眼皮,但是我能感受得到这个地方很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松木的香味。暖流继续辐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感官和力气都回来了。只是异常古怪的是,我的心跳和呼吸依旧没有恢复!我睁开了眼,这个地方,黑咕隆咚,一丝光也没有,依旧是那个无明的世界!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人这种生物,适应能力之强大,异乎寻常。其实光明或者黑暗,就是一种习惯。也许生活在黑漆漆深海的生物,就是适应不了光亮才潜下去的呢。但是接下来的发现,让我整个人又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因为我发现,自己被活埋了。我是躺在棺材里,被埋进了地底下。之所以嗅到那股松木的气味,是因为埋我的棺材就是临时钉的几块板子!而且面前的几块板子,中间缝隙很大,当我使劲推的时候,就会有松土簌簌落下。如果我要自救,那就要掰开面前的木板,挖开头顶的松土。可是挖开松土,土就会掉下来,堆到我的脸上,盖住我的口鼻,让我没法呼吸……呼吸,对了,我蓦然意识到,这么久了,我一直都没呼吸。我之所以能动,是从心脏部位汲取了一种能量,这能量,是那女鬼给我的吗?她原本是想灭了我,可一不留神,反而激活了我的潜力?我不明白这其中的机理,但是目前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于是我尝试着将面前的木板给掰开。说内心话,此时我真的好感谢老爹,要不是他“薄葬”了我,而是换一副厚实的棺材,那我真是没活路了。我使出全身的劲道想要掰断头顶的木板,没想到,那松木很有韧性,虽然被我掰得弯曲向下,却兀自不断,这很要命。我停了停手,发现在我使劲的过程中,从心脏部位辐射的能量就越发强,而这些能量就支撑着我肌体发力。这很奇怪,我闭上了眼,下意识地往内视。此时我处于绝对黑暗的地底,这一内视,居然看到了心脏部位往外散发着蓝色的弧光。不要惊诧,能量是有光芒的,就像在漆黑的夜里,你闭上眼,用手按压自己的眼球,就会看到不一样的光芒。能量=光,是真理。往内观照,有时候会发现真相。只有一个人在旅行时,才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它会告诉你,这世界比想象中的宽阔。只有在最黑暗的境地,才能返照自己的光芒,原来,你可以照亮自己。我当时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天赋异禀啊,内视这种能力,只有丹道筑基之后才能有的吧,正所谓“慧心内照,可令体内通明,邪妄不侵!”
我可没正儿八经地练过丹道,居然在机缘巧合中,靠着外力强行开启了?可眼下,我来不及去喜悦,毕竟,到目前为止,我是没有呼吸和心跳的。我活着的这种状况,说难听点是僵尸,说得有文化点,像是碳基机械人。一开始我还担心这能量会渐渐枯竭,可是很奇怪的,我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就像是核动力一样,它不断向外辐射能量。这些蓝色的能量,先灌注进了我的经脉之中,我感觉神清气爽,不用呼吸而精神饱满,每颗细胞都愉悦。我再次用手指紧扣住头顶的木板,使劲往两边一扯——“咔咔!”
“啪嗒!”
木板被我掰开了,头顶的松土立刻簌簌落到我的头顶,掩盖了我的口鼻。因为不需要呼吸,所以我根本不慌,将掉落下来的松土推进棺材里,然后慢慢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很快就从地底下挖了出来。这比我想象的要简单一点,也要感谢老爹草草埋葬了我啊。挖开坟墓,我以为是夜晚,可没想到刺目的阳光晃得我眼都差点瞎了,在无明的世界习惯了,人都有点变异了。然后我听到身后有个小孩子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我回头一看,是村里的一个叫小毛的孩子,他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看起来是要摘辣椒的。低头一看,他的裤裆部位正在滴答着黄色的液体。真心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想,我灰头土脑的样子不是最吓人的,我从新坟里钻出来这件事才吓人。那一刻,我想笑,却又不敢,我担心啊,把这小毛吓死了那可负责不起,人吓人吓死人,这话真没说错。“小毛别怕,我保证不吃你。”
说完,我就拍了拍屁股往家里走去,我都不敢回头,我怕他又撕心裂肺地惨嚎。我不知道爷爷有没有下葬,但我想,这起码过去一周时间了吧。好在爹没给我置办寿衣,我就穿着平常那天夜里的衣服给葬了。墓地选在我家的菜地里,一般来说,像我这种短命鬼,确实是不能进祖坟的。我的身上啥都没有,手机也被掏走了,爹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手机给我陪葬也不算大事啊,那可是我自己买的,暑假搬了两个月砖买的。我得找他拿回来,但是我在嘀咕一个事,我要这么回去,会不会把他也吓着了呢?可不想再办丧事了,他再挂了,咱林家祖孙三代就都死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