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驿之祸】 前蜀的西部疆域并未受到战争波及,西北重镇秦州天雄军依然控制着前蜀最精锐的一支部队——龙武军。 当后唐入境时,秦州节度使王承休与节度副使安重霸分析时局,讨论作战计划。 王承休打算突袭后唐的尾巴,这样就能使前蜀形成关门打狗之势。 安重霸极力反对,说如果行动失败,后果不堪设想,我国有精锐之师十万有余,又有天下第一的险要地势,后唐军队即便勇猛,也休想靠近剑门关! 安重霸提议二人率部南下,增援成都,以争抢“勤王护驾”之功。 实际上,安重霸另有其他阴谋,王承休上了他的当。 第二天,王承休点齐兵马,准备与安重霸一同南下。秦州当地的土豪劣绅们在城外设宴饯行,安重霸忽然跪在王承休马前,叩头道:“秦州乃国之重镇,如果我们都走了,谁来替帝国守土安民?大帅您尽管先走,我愿意留下来,替大帅守卫边疆!”
事已至此,王承休也无可奈何,只得带着副手——招讨副使王宗汭南下。等王承休一走,安重霸立刻向后唐献城投降。 按照后唐公布的政策,如果安重霸跟着王承休一起投降,顶多捞个节度副使,藩镇二把手,而他支走王承休,独自献出秦州天雄军,则可当节度使,一把手。 安重霸的小阴谋可把王承休坑苦了。由于东侧就是后唐的进军路线,所以王承休不得不率领一万两千龙武军绕行西侧,甚至一度绕出前蜀领土,进入羌人的地盘,通过不断贿赂的方式,艰难向成都“偷渡”。 一路上,穷山恶水,爬雪山、过草地,粮草断绝,又遭受羌人部落的不断骚扰、袭击,精锐的龙武军大批大批的冻死、饿死,等走到茂州时,只剩下了两千人。 12月14日,历经千难万险的龙武军残军,终于在王承休、王宗汭的带领下完成了长征,抵达了成都,此时前蜀都灭亡了半个月。 王承休向李继岌提出了投降请求。 李继岌怒斥道:“你为国家镇守最重要的军事重镇,手握最精锐的军事部队,敌人入侵,为何不抵抗?”
王承休拍马屁道:“畏惧大王的神威!”
拍在了马蹄上,“那为何不早降?”
“因为王师并没进入我的辖区。”
狡辩地很有道理。 李继岌又问道:“你带了多少人穿越羌人控制区?”
王承休据实回答:“一万两千人。”
“如今活着回来几个?”
“两千。”
李继岌既生气又痛心,之前这一万多龙武军是劲敌,现在则是我大唐之精锐,居然被你平白无故消耗掉一万多! “那么,现在就是你偿还一万条人命的时候了。”
李继岌下令,把王承休、王宗汭满门诛杀。 王宗弼是前蜀朝廷内部的巨大隐患,而秦州王承休则是地方上的巨大隐患。 铲除掉这两个隐患之后,后唐占领军对蜀地政局做了一次大手术:原四品以上的官员,降一级任命;五品以下的,如果没有出色的才能或高贵的门第出身,一律贬回原籍。 又传达了李存勖下给王宗衍的诏书,李存勖发毒誓要保全王宗衍,保证他会拥有一定的封地和爵位,让他依旧享有一定的荣华富贵,安度晚年。 王宗衍接到诏书之后,竟然无比欣慰,开心地对身边人讲:“能当刘禅,挺好挺好。”
(捧诏欣然曰:“不失为安乐公。”
) 几天后,同光四年(926)正月初三,李继岌派李继曮、李严率本部兵马,护送王宗衍及其宗族,宰相王锴、张格、庾传素、许寂,翰林学士李昊等文武百官及其家属,共计数千人,前往洛阳听候发落。 2月18日,队伍行进到长安,洛阳方面传来命令,让他们就地驻扎,等待进一步指示。王宗衍没心没肺地做着成为第二个刘禅的美梦,殊不知危险已经临近。 一个月后的3月18日,宦官向延嗣带来了李存勖的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弄死王宗衍全家,钦此。”
据史籍记载,李存勖原本是要把王宗衍和他的文武群臣数千人全部诛杀的,诏书原文是“王衍一行,并从杀戮”,意思是要把这些前蜀的亡国君臣及其家眷数千人全部诛杀。当时诏书已经由李存勖批准,上有御笔亲题的“可”字,并且已经加盖了中央的官印,是一份已经生效的中央红头文件,后唐枢密使张居翰复核时,内心无比纠结,趁着左右无人,张居翰把诏书按在殿中的柱子上,提笔迅速地把“行”字涂抹,然后改成“家”字。 张居翰冒着生命危险,篡改皇帝诏书。一个字,救了数千条生命。 在长安城外的秦川驿,亡国之君王宗衍惨遭族灭。王宗衍时年28岁。 王宗衍的母亲大徐妃临死时,哀号道:“我儿以一国迎降,却仍落得屠灭全族的下场,李存勖,你背信弃义,违背誓言,等着吧,你就要大祸临头了!”
在后宫诸妃嫔中,有位“宫人刘氏”,一头乌黑的秀发,姿色甚美,刽子手忽然起了怜悯之心,想刀下留人,饶她不死。刘氏毫不畏惧,说道:“国破家亡,义不受辱!”
慨然赴死。 当时在蜀地云游的一位叫远公的僧人,作《废国诗》: “乐极悲来数有涯,歌声才歇便兴嗟。 牵羊废主寻颀国,指鹿奸臣尽丧家。 丹禁夜凉空锁月,后庭春老谩开花。 两朝帝业都成梦,陵树苍苍噪暮鸦。”
据说早在王建刚建国时,曾出现了一位行为古怪的和尚,此僧手持一把大扫帚,遇到官府、寺庙、道观等场所,就在门口洒水打扫,当时人们管他叫“扫地和尚”。该僧打扫完毕之后,就会在地上写下六个字,“水行仙,怕秦川”,无人能通解其意。 直到王宗衍罹秦川驿之祸,人们才恍然大悟,“水行”便是“衍”字,原来扫地僧一直在向人们剧透前蜀的国运。 另有史料记载,说当时(925年)前蜀负责编写历法的部门把闰月设为明年(926)正月,奏报朝廷,朝中群臣议论说最好与国际接轨,选用后唐的历法,于是把闰月移到本年的12月。 然而大街上卖挂历的商贩们仍然有旧历(明年闰正月)的存货,还在街上降价清库存。有人咨询有没有新历法(本年闰腊月)卖,挂历贩子随口说道:“哎呀无所谓啦,反正就一天。”
也算一语成谶吧,前蜀国真的没有熬到明年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