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玉娇还是按正常时间起了床。洗漱，背单词，吃早饭，等收拾完，俞明也过来了。白玉章继续一人发一张卷子先考试，大家正安安静静地在客厅里奋笔疾书，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了：“有人在家吗？”
“谁啊？”
白玉洲连忙跑去开了门。一名中年男子急步走了进来：“你们赶紧去两个人，给你们爸妈分别知会一下，刚刚他们单位都派了人过来，了解他们是不是在我们这里拿了钱。”
白玉章和白玉洲一头雾水，白玉娇倒是认出了来人：“你是……街道办的范叔？”
范平赶紧点头：“方主任在那里跟他们周旋着呢，坚决不放口，只说请你爸妈过来是义务帮忙，只是厂里发工会福利的时候，给你爸妈送了一筐桔子。”
“哎呀，你们别在这儿愣着了，赶紧去啊，把这口风一定给对好了！”
这是……又出什么妖蛾子了？白玉章和白玉洲赶紧一人骑上一辆自行车，分头行动，俞明也坐不住了，跟着一起往外跑：“我去找我爸，让他帮忙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
白玉娇急忙给范平倒了一杯白开水：“范叔，你仔细给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范平拉过水一口气喝干，抹抹嘴角喘了一口气：“方主任和我都瞧着那几个人怕是来者不善，应该是存了心来找岔子想搞人的。”
“也不知道谁把你爸妈在我们日化厂做事的事给抖出去，那几个人一来就问他们在日化厂领了多少钱。”
“方主任说，估摸着那几个人是想从经济上来抠问题，让我赶紧过来一趟，让你们跟白工和玉工两位对好口风……”这天下哪有要人白做事的，多大的脸呐？方红梅上门请白中书和玉晗过去指导建厂，虽然不能直接开工资，还是拐着弯给两人劳务补贴了的。白中书一开始还不想要，方红梅指了指周围一圈：“白工，你要发扬风格，也得考虑考虑我们啊。”
街道办的人都投入到建厂来了，一个人做两份工，任务加重，自然都是要领点劳务补贴的。要想马儿跑得好，哪能不给马儿喂好草呢？方红梅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街道办主任，却是深谙这个道理的。白中书和玉晗要是不拿，那她们这些人拿不拿？都发扬风格，都不拿，光画大饼，光靠热情，大家伙儿长久以往还能有干劲？和光同尘啊，老白。论专业知识，十个方红梅都赶不上一个白中书，可是论人情世故，一百个白中书都抵不过一个方红梅。方红梅思想工作一做，白中书就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和玉晗老实拿了劳务补贴。厂子还没带来收益，街道办集体研究同意发放的劳务补贴其实也不多，根据各人工作强度，也就是几块钱到十几块钱不等，主要是表达了一个按劳付酬的意思。但是白中书和玉晗是外单位的人，拿了另外一个单位发的钱，哪怕这点钱很少，被有心人翻出来的话，也绝对会给捣鼓成一个大问题！尤其是，白中书和玉晗两个还是刚刚洗刷清历史问题的人。当前最主要的事是把口风统一了，街道办方红梅这边咬死了只是为了感谢送了白中书和玉晗一筐桔子，只要白中书和玉晗那边也是同样的说辞，谁还能说不是？签字领钱的那张单子，可是方红梅亲自保管的，她宁可噎嗓子咽进肚子里都不会取出来。白中书和玉晗两个是怎么为日化厂操劳的，她又不是没看在眼里，要是反口把人咬出来，那她还是人吗？范平通知到了人，心里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临走时又提醒了白玉娇一次：“你们仔细想想，你爸妈得罪了什么人，这是要搞人的节奏啊。这一次估计能防住没问题，但是万一下一回哪儿疏忽了呢？”
白玉娇送走了范平，心里也琢磨开了。最近白家得罪的人，论能量大的，也就是曹家，可是曹家父子不是被请进去喝茶了吗，那还有谁这么跟她爸妈一起过不去？省机械厂。厂长龚向明正死死盯着白中书：“白中书同志，请你不要有任何妄想，任何欺骗组织的行为一旦被发现，就绝对不会是简单的问题了，到时候我也保不住你了。”
白中书苦笑：“龚厂长，你要我交待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和我爱人因为住在那里，本来就是义务帮忙的，后面却不过面子才接下了街道办送我们的一筐桔子，真的没在他们那边领过什么钱。”
这个油盐不进的老白，怎么可能不收钱？不收钱谁还会一下班就跑去那边做事？脑子秀逗了吗？可是派出的人在古榕日化厂那边没问出来，他们在这边也没有问出来……看到自己的秘书在窗户外晃了晃，像是有急事要汇报，又悄悄指了指白中书这边，龚向明丢下一句“老白，你好好想清楚”，抬脚就先走了出去。秘书把龚向明一直引到了走廊另一头，才低声汇报了：“龚厂长，研究院那边已经打电话过来了，说玉晗只承认接了古榕日化厂的一筐桔子。”
“你看，要不要先跟白中书这边唬一唬，就说玉晗那边已经都坦白了？”
龚向明想了想，摆了摆手：“搞这些没用，这俩口子都是一个德性，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都是又臭又硬。”
“你给研究院那边打电话，跟他们说……不管他们认不认，反正把这条路先斩断！”
秘书听得连连点头，一溜烟地跑去打电话了。龚向明转身回了办公室，见白中书依旧是一脸镇定，甚至还拿起一份报纸认真看了起来，心里顿时一阵烦躁。拎起大茶缸子喝了一口茶，龚向明把那股烦躁很快压了下去：“老白啊，我们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同志的。既然你坚持说自己只收了一筐桔子，那这次姑且就算了。”
“但是，有些话，我代表组织还是要跟你说明白的，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容易让人引起误解的事，你必须停掉！”
白中书愕然看向龚向明：“龚厂长，我们是义务帮忙——”龚向明用力往下一挥手臂：“那也不行，这是原则性问题，不然组织每天都跟在你后面去跟人澄清你在里面没有利益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