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山看着被人带到他家的孟可，一时有些迟疑：“你……”形容如同乞丐的孟可连忙取出了自己的工作证和介绍信：“林教授你好，我就是京都电子研究所的孟可。”
“打了几次你这边的电话都没人接，我才想到你们是放假了，干脆就直接赶了过来。”
他这几天又是扒货车，又是挤绿皮硬座的，哪怕现在是大冬天的，浑身也是又酸又臭了，衣服也皱巴巴的，要不是衣服上好歹没有打补丁，跟街上的那些乞丐也差不离了。林隐山有些诧异：“我前面通知的人，是报的我办公室的电话，因为要放假，后面通知的人，都是报的我们宿舍楼前面的一处公用电话，你不知道？”
孟可讪笑：“我得到消息的时间有些晚……”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急吼吼地赶过来，不就是怕这事情过趟了么。林隐山点点头表示理解：“从京都跑过来，那可是一北一南，真的远啊。要提交的资料你带了吧？”
“带了带了！”
孟可连忙把一直挂在脖子上抱在怀里的一只挎包拉开，“我都带了，申请报告也写好了——”这些东西，他可是睡觉的时候都死死抱在怀里，说句不好听的，他真的是宁可丢了钱，也绝对不能丢了这些资料。林隐山连忙摆摆手止住了他的动作：“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成立了一个审核小组，由他们负责审核，你洗把脸，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谢过杨雪端来的一盆热水，孟可胡乱撸了一把脸，就迫不及待地看向林隐山：“林教授，我洗好了，我们走吧！”
知道对方心里着急，林隐山也不敢耽搁，赶紧把人带到了白家。白玉洲正好在家，接了孟可递过来的资料，细心给他解释：“孟同志，我们这边审核还需要一点时间。”
“你放心，刚刚林教授说了你是从京都赶过来的，大老远的不容易，我们会尽快出审核结论的。”
“还要麻烦你把你在广海的临时住址跟我说一下，一出结果，我马上就来找你。”
孟可一下火车就直奔广海大学来的，还没有找招待所，正在踌躇，林隐山给他出了个主意：“孟同志不如就住我们学校的招待所吧，虽然条件简陋了一点，胜在价格比外面实惠。”
孟可赶紧点头：“好好，那我就住学校招待所。”
这一趟光路费，就花了他不少积蓄了，能少一点当然最好。等审核的这段时间里，他都做好准备了，一顿啃一个馒头就咸菜，再灌两缸开水就可以了……林隐山陪着孟可去学校的招待所办理入住了，白玉洲这边也不敢耽搁，立即去找了机械系的组员。孟可提交的是半导体研究的申请报告。跟导体和绝缘体相比，半导体材料的发现是最晚的，50年前，学术界也才刚刚发现并认可半导体的存在。不过，现在外国对这项技术的研究已经很先进了，如果是米国、樱花国那几个国家对这项技术的研究是博士水平的话，华国现在只能说处于幼儿园水平，差距太大了。尤其是，现在华国和米国正处于两国邦交的“蜜月期”，买现在的半导体产品，并不是什么难事。自己研究，费时费力费钱，直接买别人的成品，却是立等可得，而且还只要一小部分费用。所以华国现在有一个很主流的观点：造不如买！孟可研究的半导体项目，费时几年，跟华国自己原有的技术比，算是有很多突破，但是跟国外那些一比，又完全不够看了。这种长期没办法带来效益的项目，对研究所来说就是一个无底洞，领导们一合计，当然得砍了。白玉洲带着审核小组四处求证，多次验证，得出来的也是这个结论。无底洞啊，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等落到了底，肯定人家国外的技术又上一层了。追不上，技术不如人家，这样的东西研发出来，又怎么可能有效益有市场？几天之后，白玉洲带着自己的小组在学校招待所找到了孟可。孟可来了广海几天，愣是不敢出门，顶多只在广海大学里逛逛，就怕白玉洲过来的时候找不着人。可现在白玉洲上门了，孟可又高度紧张起来，放下那只馒头时，手都有些发抖：“白、白组长，我的那个项目……”这个孟可千里迢迢地赶过来……白玉洲的目光在桌子上啃了大半只的馒头和一小袋咸菜上扫过，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可是再不好受，审核小组多方验证，集体得出来的结论，还是得执行的。“抱歉，孟同志，你的项目……没有通过我们的审核，对此，我们也感到很遗憾……”白玉洲还说了些什么，孟可已经听不清了，脑子一阵嗡嗡响：“没、没通过吗？我、我知道了……”“非常感谢你对我们的信任，亲自跑来这一趟，你放心，你这一趟来回的路费，我们会——”孟可摆了摆手：“对不起，白同志，我、我想一个人静静，失陪了。”
不等白玉洲几人先走，孟可已经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房间，往外面走去。旁边的几位同学面露担心，还想拦一拦人，白玉洲摆摆手，轻声道：“让他去散散，你们先回去吧，我在后面跟着他，看着他一段。”
孟可并不知道白玉洲还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后面，漫无目的地走出了广海大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脚又酸又累，可跟脚相比，更苦的是心累……孟可一屁股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两手捂住了脸，埋在了膝盖上。白玉洲细心地发现，孟可的肩膀还在微微抽动，默然片刻，远远离开了一段距离。再是大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相信孟可并不希望被人看见……白玉娇挽着顾庭的臂弯从人行道上走过，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坐在马路牙子上无声哭泣的孟可。没两天就要过年了，现在日子越过越好，大部分人脸上都是带着过年的喜悦的。会在年边还坐在马路上哭的男人，怕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坎了吧？成年人也有情绪宣泄的时候，白玉娇没打算多揽闲事，正要走过的时候，恰巧孟可用力抹了一把脸，抬起了头：“模拟和数字电路……一定有办法让它们全部集成的……”白玉娇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转回头走到了孟可面前：“你在说集成电路？”
孟可愕然抬头，看着眼前年轻漂亮的姑娘：“你知道集成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