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便是愤怒、激动、反驳。而她的反应实在太过理智,异于常人。叶知秋盯着叶璇的眼睛,一步步慢慢靠近,“你要证据?好,那我就给你证据……”叶铁军向来贪生怕死,断不会就这样轻易了解了自己的性命。之前她检查尸体时发现叶铁军咽喉的泥沙量并不是很多,按理说若滑坡致呛水而死,喉部的泥沙不该如此之少。且吃饭间,叶知秋已经跟好几个村民打听到,大雨停后叶璇刚从许家村回来,便哭诉其父亲惨死的消息。按理,若叶铁军是于滑坡呛水而意外死亡,那么叶璇逃出村子前是不会知道父亲死亡的消息的。更不会知道父亲就死于家中。这说明叶铁军在山体轰塌、叶璇逃离前就已经死了。“……而此案唯一的目击证人便就是凶手。”
叶知秋说得有理有据,一个个都听傻了,这还是他们认识的丑八卦叶家二丫头吗?村民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纷纷指责起叶璇来。“丧尽天良,连父亲都下得去手,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这种毫无人性的东西,还有什么怕的。我算是瞎了眼了,这么多年一直被她的外表所迷惑。得亏嫁了别人,否则……”村民你一言我一语争相讨伐,尤其几个喜欢过她的小伙子更是又悔又幸。“恶毒啊,这世间竟有这般恶毒的人,自己杀了人还拉着全村人跟着一起嫁祸自己的姐姐,这种女人逐出村子都是轻的,得拉她去见官。”
“对,见官。”
“……”一听说要见官,叶璇急了,一旁的许尚文更是憋得脸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恶狠狠瞪向她,眼神说不出的憎恶与愤懑。夫妇一体,自己十年寒窗,苦修了半辈子的前途,若是见官被定了罪,他的仕途岂不全完了。许尚文怒呵一声,猛地收了扇,扬长而去。叶璇见状,赶紧上前拽住他,“尚文,帮帮我,帮帮我。”
“姓叶的,你自己搞出的事最好自己解决,别连累了我。否则别怪我休书一封,让你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叶知秋定定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冷笑连连。原来那些打着爱的名义抢占别人幸福的人,也并非真的会得到幸福。自古多情装深情,大难临头各自飞。许尚文一走,叶知秋彻底没了主心骨。四周全是讨伐她的声音,甚至有几个妇人开始动起手来。她躲避不及只好去求村长,“保村叔,救救我,我没有杀人,我爹真的不是我杀的。”
若论演技,她可能还欠缺了一点。不过,论起卖惨来,她倒是一把好手。村长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今见她苦苦相求只得垂首无奈摇头——“这都叫什么事啊!”
都道家丑不可外扬,此事若真传到县太爷那去,他这个村长也脱不了干系。然如今局势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村长就能压下来的。“我……我,老夫人,您看……”村长支支吾吾半天,只得求教老夫人。老夫人幽幽道,“我老太婆活这么大岁数也不懂那些弯的直的,只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此话说得中肯,可也立场显明。精明如村长,赶紧命身边两个力大如牛的妇人将叶璇押去了县衙。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如今只得捉了贼人移交官府,将功补过。叶璇拼命挣扎,可她从小娇养,又岂是天天干粗活的两位妇人的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妇人将她双手反剪在后,扯下随身手帕粗鲁堵住她的嘴,骂骂咧咧远去。待叶璇被押走后,村长又连连赔礼道歉,方才命人抬了尸体离开。听说叶铁军在抬回去的途中被随手埋葬,也有人说他被扔进了乱葬岗……——待众人散去,叶知秋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便对上老夫人探究的目光。她立刻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去看祖母的眼睛,怯声声道,“祖母,您累一天了,我扶您回房歇着吧?”
老夫人不话语,只微微颔首。两人一前一后相差半步,慢慢穿过主院来到后院花园里。老夫人喜静,执意要住在后院,苏青山拗不过,只得遂了母亲心愿。后院虽不似前院那么热闹,却幽静闲适,坐落着一座很大的花园。景致优美,假山重峦叠嶂,盛夏的热气被前几天的暴雨冲散,看上去少了份燥热多了份娴静。“祖母,我……”叶知秋率先开口打破安静,可话到嘴边,千言万语却化成了一句,“对不起。”
“傻孩子,这又不是你的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老夫人停下脚步,侧身安抚。想是误会她在为今天叶璇大闹苏府赔罪吧,叶知秋赶紧道,“祖母,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老夫人定步笑笑,好似将一切看穿,“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对不起祖母,知秋不该骗你们,”叶知秋的脸上泛起了红,纵然不得已,可到底她还是骗了苏家人。老夫人抬头,望着头顶硕果累累的桑树,目光沉稳,“你以前是谁,不重要,你只要记住,往后你就是我苏家的媳妇就够了。”
此言一出,叶知秋愧疚的心像虫子一样不断爬行在心尖上。“祖母,我……”见她犹豫,老夫人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我有一事不明,您是什么时候识破我的身份的?”
终于,她还是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