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打心底不愿承认这样的事实,争辩道,“好,就算蛇汤犯恶心那其他呢?我可听厨娘们说了,送去你屋子里的饭菜几乎没动过。没胃口又嗜睡,这些不是有喜了又是什么?”
叶知秋有苦说不出,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在新代吃惯了火锅串串干锅烧烤这些,吃腻了清淡的自然就没了胃口。而嗜睡则是因为自那晚被人暗下迷药后,便不敢在夜里睡得太死,所以才会在白日里补觉。没想到竟闹了这么大个乌龙。“好好的孩子,怎么突然就没了?怎么就没了啊……”一想到盼了这么久的曾孙子竟是一场泡影,老夫人突然情绪失控,捶胸顿足。颤巍巍站起身,走到祖宗牌位前,抱着苏楠祖父的牌位泣不成声,“芩洗啊,是我没用,我没用,怕是有生之年不能看到苏家的香火得以延续了,我这张老脸还有何颜面来见你?”
她缓缓闭上眼睛,眼皮盖住深陷眼窝里所有的绝望与悲痛,幻化成咸苦的泪水一点点漫出眼眶。叶知秋见此情形,立马跪下。神情悲郁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委屈自责,却又无能为力,“对不起祖母,是知秋没有说清楚让您误会了。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若为此气出个好歹来,那孩儿便成了千古罪人。”
苏父苏母见母亲如此悲恸,也都纷纷跪下。“娘您保重身体要紧啊,孩子的事情要看缘分,是急不来的。两个小辈都还年轻日子还长着,一定会如您所愿给咱们苏家生个大胖小子的。是吧楠儿?”
说着对苏楠使了使眼色。苏母附和着,赶紧用胳膊肘碰了碰儿子,急声道,“楠儿你说句话啊。”
老夫人何尝不知道,他们不过是安慰她罢了。若真想让她早点抱上曾孙子,他们就不会新婚燕尔分房而睡。无声的泪水一滴滴砸进苏楠的心口,望着祖母花白的头发,日渐憔悴的容颜,心里宛如针扎一般。他知道,祖母之所以这么难过,是因为当年父母晚来得子,而祖父到死也没盼到他的出生,终是抱憾而去。她不想自己也经历一次这样的遗憾,所以待他病情稍稍有了好转,便让王婆子一大早将叶知秋搬回了主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不忍祖母伤心绝望,情急之下只得暂且安抚道,“请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不负所望,让您有生之年抱上曾孙儿。”
一语惊起,叶知秋扭头看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隐隐藏着一丝羞怯,然更多的却是五味杂陈。她早晚是要回去的,若是自己在这个时代留下子嗣,那她回到新代后岂不是一切都乱了辈分。她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自己千年后生活在阳光下,脚下却早已埋葬着自己的子子孙孙。然而有人欢喜有人愁,此话一出,老夫人顿时收了泪,转悲为喜看向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楠沉沉点头,轻轻瞥向叶知秋的方向,却不敢看她的眼睛,“还请祖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老夫人破涕而笑,“好好好,给,一定给。”
有了这句话,老夫人才总算安下心来。可转而对叶知秋当街打架之事过问起来。深邃的目光看向叶知秋,问道,“说吧,为何打架?”
她义愤填膺道,“回祖母,是他们先动手打人的。那当铺里的人前身都是附近的山匪,欺压百姓恃强凌弱,人人得而诛之。我们不过是正当防卫,就算是到了官府我们也是有理的。”
她回答得端庄得体,条条是理,老夫人虽有心袒护,却想起林姨娘那句“女人闹事,家宅不宁。”
来。便道,“你可知错?”
叶知秋据理道,“知秋自觉无错,就算会因此受罚知秋也会义不容辞出手相救。倘若祖母在场,相信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老夫人并非是非不分善恶不明之人,语重心长道,“就算他们先动手你也可以选择报官,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被打出个好歹来,叫我如何向你娘交代?”
手无缚鸡之力?听闻此,苏楠意味不明的看了看叶知秋。若不是今天在街上亲眼见她与人动手,他甚至也和旁人一样,被她柔弱娇滴的外表给蒙骗了。殊不知,这女人不仅擅长医术,就连胆量和武艺也非平常女子所能及。她分辨道:“祖母,事出紧急,若再不出手阿泽就会被他们活活打死。”
老夫人怒拍桌子道,“住口,你身为苏府少夫人,岂能为一个下人孤身犯险?如此不分轻重将来如何管理苏府?又如何接掌当家主母的身份?”
见母亲动了怒,苏母赶紧递了眼色,让她不要再出言顶撞。叶知秋心领神会住了口,恭敬道,“祖母教训得是,孩儿知错了。”
老夫人继续道,“知秋你记住,你是我们苏家的媳妇,出门在外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我们苏家。从今天起,少夫人出府必须有人跟着,随时向我汇报。”
福伯赶紧作揖回道:“是。”
半晌,老夫人慢条斯理再次开了口,“这次暂且不论对错,但此次楠儿险些因你丢了性命,就该受罚。”
“祖母。”
苏楠正要说话,被祖母扬手打断,“你放心,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你也有错。”
说着看了看叶知秋,慢悠悠道,“就罚你誊抄女则一百遍,静心悔过。”
“至于你。”
说着,矍铄的目光看了看苏楠,“就罚你禁足西苑,直到知秋誊抄完女则为止。”
一同禁足?这哪是惩罚啊,分明是想将二人禁锢在屋子里增添时间造小人。老夫人的用心不言而明,见苏楠没有异议叶知秋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齐齐回道,“是,孩儿谨遵祖母教导。”
老夫人既已罚了夫妻二人,苏父便也不好再做惩罚。狠狠瞪了苏楠一眼,和苏母一起搀扶着老夫人离开了。————“啊,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从老夫人那回来后,林晚晚气得大发雷霆,屋里能摔的不能摔的都摔了个干净,但仍不解气。她从枕头底下翻出一个白布娃娃,狠狠用手里的银针戳了几下娃娃的身体,一边扎一边恶狠狠道,“贱人,就你也配怀苏楠哥哥的孩子,我让你怀,让你怀。”
一旁的蒋嬷嬷安慰道,“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老爷夫人已经为你定了亲,等你嫁去薛府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何必跟一个乡下丫头计较呢。”
“我就是气不过,我哪点比不过她,凭什么她就可以守在苏楠哥哥身边,还可以为他生儿育女,而我却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忍气吞声一辈子。”
她越说越气,狠狠将手里的娃娃朝门口扔去,“叶知秋,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林云海听说宝贝女儿受了委屈,赶紧和林姨娘一起前来安抚,却不想刚进门迎面便飞来一个布娃娃。上面插满银针,腹部位置最显眼的地方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叶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