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在英布近乎有些绝望的咆哮声中,距离他大约两百多步的地方,火光一闪,堆积如山的炸药包不知怎么的被引燃,轰的一声开始爆燃。 紧接着,就是一声宛如晴天霹雳的剧烈爆炸声。 一瞬间,需要由二十多人才能推动的重力投石机四分五裂,与之一同被冲击波撕裂的,还有周围那些猝不及防的普通士兵。 爆炸地点炸出一个方圆数丈的大坑,爆炸中心把方圆十丈以内的英布军、战车、车辆辎重全部抛上了半空,巨大的气浪把数十丈内的人马呈环形向外推出,推挤砸压在一起。 只是和很多影视作品中看到的不同,火药的剧烈爆炸其实并没有产生多少火光,大多只是浓烟滚滚。 一朵硕大无朋的黑色蘑菇云蒸腾而上,狂暴的冲击波开始向四周横扫。 “不好,要遭!”
英布脑海中只出现了这四个字,双耳在轰鸣之中,只听得见脚下云车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吱呀呀声,旋即开始向后倾倒。 恐怖如斯的冲击波即便是英布所在的中军幕府,也不可避免的一样受到了影响。 当然了,英布此刻受到波及的主要原因,在于他站在云车之上,如果他站在地面的话,应该不止于此。 电光石火之间,英布果断放弃了从云车上跳下的想法,毕竟他身上穿着二十多斤的铁甲,如果再从近两丈高的地方跳下去,活命虽然不难,但双腿肯定是保不住了。 所以,他选择赌一把。 在云车的摇摇欲坠中,英布双手紧紧抓着栏杆,随时准备用各种方法进行卸力,比如在云车快要摔倒的时候向前飞窜,然后原地打两个滚…… 不过很明显,英布想多了。 云车周围遍布的侍卫很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齐声高呼着‘保护大王’,浑然不顾自己会被摔倒的云车压住,伸出手,硬生生的将摇摇欲坠的云车顶了回去。 嗯,他们如此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英布有多么的受爱戴,主要是军中律令,主将战死而亲兵存活的话,就会被枭首示众…… 从云车上摔下来摔死,很明显也是战死。 在英布的惊魂未定中,败局已定,除了英布周围的士兵尚且保持着严密的阵型外,其他地方的士兵已经开始作鸟兽散了。 原因很简单,刚才的爆炸掀起的冲击波,折断了英布的帅旗…… 在古代军中,这要么代表着主将被敌人生擒了,要么就是代表着主将死了…… 反正不管那一种,都是在向远处那些不明真相的士兵传递一个信息。 我军败了。 所以,这还不跑,等啥呢? 因此,当十多万的军队开始集体溃败的时候,那些站在后方督战的军法队就首当其冲的开始倒霉了。 极度的死亡体验,让士兵在极度恐惧之后产生一种病态的勇敢,他们敢于拔刀斩杀一切阻拦在自己逃亡路上的敌人,但唯独不敢面对那些在满脸懵逼中在原地列阵的汉军…… 刘盈也同样满脸懵逼。 这是什么鬼,汉军这边就是开了几炮,怎么他们就全跑了? 但管他呢,刘盈打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于是他摇动手中的令旗,对他管辖下的左翼兵团下达了全军追击的命令! 于是最先做出响应的,是同样调拨与他指挥的郎中骑兵。 除开作为刘邦亲兵的两千人,剩下的三千人在信武侯靳歙的带领下狂飙而出,人如虎,马如龙。 英布军的主力虽然已经开始溃逃,但毕竟战线绵延十数里,两翼抗线的军队也大多精锐,并没有太受到帅旗折断的影响,此时虽然后撤,但秩序井然,当郎中骑兵杀过来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在试图列阵作战。 见此情形,本来是冲过来抓俘虏的靳歙,就完全不再跟他们客气了,三千铁骑连踢带踹,马刀上下翻飞,他们不做丝毫停留,整支铁骑成锥型,就像切死猪肉似的,从沸沸扬扬的敌人中杀开一条血路,直冲进了去。 虎入羊群! 虽然英布军的士兵并不承认自己是羊,可面对着汉军之中,乃至于全天下最精锐的这支骑兵军团,就是活神仙也没办法指挥军队进行反击! 三千铁骑过处,就像铁犁拱开了一层泥土,‘泥土’随着‘犁铧’的前进,向两侧翻滚着,被犁开一道深沟,深沟里一片血红。 于是靳歙心中,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活捉英布! 此时敌军正在溃逃,汉军大队已经开始追击,他这三千人正好可以趁乱在敌阵中纵横来去,不可阻挡。 所以,这正是天赐大功一件! 靳歙不及细想,立刻兜转战马,率领身后骑兵浩浩荡荡冲向英布军后方,向着他记忆中的英布中军幕府而去。 郎中骑兵都在随时注意主将的动静,见他挥刀跃马驰向西南,立即尾随了过来,策骑狂飙。 片刻之后,还真让靳歙找到了英布的踪迹。 乱糟糟的溃兵之中,数百骑身穿板甲衣的精锐骑兵之中,可以清晰看到一个披着赤红色披风的身影。 战场之上穿戴如此引人瞩目,唯恐不被人所注意到的,必是淮南王英布无疑! “贼酋休走,信武侯靳歙在此,还不速速前来受死!”
靳歙大喝一声向前猛冲,身后的郎中骑兵更是齐声吆喝,如同狼群们发出阵阵吼声,震慑着那些注意到他们,似有意似无意阻拦在他们和英布之前的溃兵。 英布同样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猛然回头,眼神凶狠如同猛兽,那一脸的杀气似若择人而噬的猛虎。 “贼酋?”
“真是狗胆!如此小辈也敢在本王面前唁[yàn]唁狂吠!”
英布猛然从身边溃兵处抢走一杆长戟,叱喝连连,不断催马,战马长嘶声中,他已然迎面朝郎中骑兵冲来,一声厉喝,长戟如同毒蛇吐信,攸然而至。 首当其冲的一名郎中骑兵猝不及防,立刻跃马挥刀,侧向劈去,只是他本来是想要避开戟首削向戟杆,但不知怎的却堪堪劈中戟首,手中一震长刀扬起,胸腹间门户洞开,一脸绝望的看着英布手中的长戟一缩一伸,重重刺在他胸膛之上。 然后,火星飞溅,在‘嚓’的一声牙酸刺耳中,长戟从他的胸甲上划过,并没有刺入人体,只是在铠甲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防御力天花板的板甲。 别说英布只是在用自身的力量发力,就算是铁罐头们之间人借马力的相互冲锋,骑枪也无法洞穿板甲,对另一个铁罐头造成致命的威胁。 所以在板甲发展到极致的那些年,骑士们之间打仗大多都是奔着杀对面的马去的…… 骑枪越来越长,就是为了能够先一步捅死对方的马,让对家骑士失去冲击力,进而失去超过一半的战斗力。 于是就有了卑鄙的德国人,他们组建了同样善于骑马作战的雇佣兵,穿着同样厚重的板甲出现在战场之上,只不过并不使用骑枪,而是拿着大口径的手枪,专门贴脸射击的那种…… 然后,人马俱甲的铁罐头就退出了历史舞台…… 只可惜冲入敌阵的郎中骑兵并没有装备火枪,因此当英布一脸怀疑人生的愣住不动时,一名郎中骑兵长刀探出,狠狠地劈在了他的后背。 火星飞溅,但不破防…… 英布身上穿的全套板甲,是他还保持着谦卑恭逊,和汉国处于明面上的蜜月期时,由刘邦特批,花费了足足三十万钱量体打造出的精品战甲,甚至可以免疫小口径的火绳枪…… 不过靳歙不信邪,他接过一杆长戟,猛地一兜马头,双腿控马开始夹枪冲锋,直取楞在原地的英布。 英布自然毫不示弱,他放弃逃命,为的就是教训一下靳歙这个小字辈,毕竟当年他作为楚军大将的时候,靳歙还只是刘邦身边的一个舍人。 此刻虽然他是反贼,但难道连最基本的论资排辈都不顾了吗? 于是马踏的卢飞快,二人都是马上骁将,把战马的助跑利用的淋漓尽致,只在堪堪交锋时二人才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 这一击实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劲气如山,又借着骏马冲击的强大力道和自身的腰力,人马合一,骑术和武功的完美融和,劲道使用妙到毫颠。 ‘铿’的一声巨响,二马错镫而过,只在原地留下两杆折断的长戟。 还是不破防…… 就在靳歙兜转马头,准备再度和英布厮杀的时候,远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很明显是英布囤在前线的炸药包再度不知道被谁引燃了。 然后,马惊了。 郎中骑兵的战马虽然经过脱敏训练,对于爆炸声已经见怪不怪,但英布军中的战马却并没有,于是不受控制的开始骚乱起来。 如同人群一样,马群的骚动对同类也同样具有感染性,周围战马全部发疯似的嘶吼、狂奔,也带动起了郎中骑兵的马开始发狂…… “乃公的功劳……” 靳歙一声哀叹,双手紧紧抓着马鬃将自己固定在马背上,满脸无奈的看着英布愈来愈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