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陈氏夫妻是什么转世,陈常君回家时,陈氏夫妻已经回屋大门紧闭。陈家三个子女殊不知,这对夫妻是闭门商量如何用陈二姐给陈大哥换媳妇呢。陈二姐要识文断字,那一定能换个壮实的儿媳妇回来。陈如夏守着自己都没舍得吃的鱼肚子,端给陈常君。陈常君胡乱吃了几口,就提着背篓去了姐妹俩的屋子。陈如秋正在借着月光捉蛐蛐儿,陈常君让陈如夏点上油灯,然后掏出毛绒玩具袋子,在姐妹两期待的神色中将袋子打开。“小哥给你们变个戏法!”
砰!一个针线匣子大小的袋子一下子涨成半人多高的玩偶,胖嘟嘟、软绵绵的皮卡丘笑呵呵地朝着陈如秋,把她吓得直往陈如夏怀里钻。“二姐,有妖怪!”
“哈哈哈……这不是妖怪。这是龙王送的,说是……”陈常君卖了个关子:“猜猜做什么用的?”
姐妹俩小心触摸这黄乎乎的玩偶,最后得出结论:“放在田里吓鸟的。”
陈常君笑着摇摇头,指指两人的床铺。“二姐,这个是拆开用的,拆开缝成被褥,原来的丢掉吧。”
所谓褥子,还是陈如春从婆家拿来新婚前淘汰下来的二十年老古董,破烂的不像样,但总比稻草舒服;所谓被子,还是陈泽以前用过的,依旧是补丁缀补丁,洗一水就会糟烂那种。陈如夏学者陈如春的模样,拿着剪刀比划好一阵,可也不知何处下手,而陈如秋早就躲在角落里抹着眼泪,舍不得把这大兔子杀死。陈常君抱过陈如秋:“小秋不哭,龙王答应小哥,往后还会给小秋一个小一点的,让小秋可以抱着四处跑的。”
陈如秋忍着泪水点头,陈如夏也终于咔擦一声下去剪刀。看陈常君困地直点头,陈如夏让他回去睡觉,反正针线活他也帮不上忙。为不让父母发现,陈如夏硬是顶着睡意,将这大玩具分崩瓦解,将其中棉絮塞进被褥里。公鸡啼鸣时,陈如夏恍惚醒来,忙将手头的针线剪刀收起来。趁着父母还没起床,陈如夏敲开陈常君的门,硬生生将熟睡中的陈常君拖起来,把一个两尺宽五尺长的黄色褥子塞到陈常君包浆的草席上。“晚上睡觉时拿出来铺上,白天收起来,免得被爹娘拿去卖了。我把棉絮塞进我们的被褥里,留下布面和棉絮给你做这条褥子,剩下的我都收好了,等大姐来给她,能给小侄子做过冬被子呢。”
陈如夏笑呵呵地说,仿佛过年那么喜庆。“可你们那被面也太破了!这被面你们留着用,你们是女孩子。”
“哈哈哈……那也好过你连个破被都没有啊,爹娘也不知咋疼的你。”
陈常君感激地笑了下,看来姊妹们都很善良勤劳,很容易改变,爹娘那真是就跟这包浆的草席一样,天塌下来都能安眠于塌。陈如夏出去做饭时,陈常君将褥子偷偷放回西厢房铺好,再回屋小憩片刻,嘿嘿一笑,手中又多一个快递盒子。陈常君期待多拆到些食物,因为陈家天天都处在揭不开锅的状态下,他时常也饿,可一切他都无法掌控,只能养足精神多进入空间几次。拆开来看,是国外进口的婴儿洗护产品,一大瓶无泪配方沐浴洗发露,一大瓶保湿乳,还有一个赠品婴儿面霜,小小的一个黑色玻璃瓶,可以攥进手心里。面霜实在没多少,陈常君听到二姐抓小秋洗脸的声音后,就把姐妹俩喊进屋里,打开小玻璃瓶,将面霜分别涂在两姊妹的脸上和手上,然后教她们抹匀拍打。“这是什么?”
陈如夏翕动鼻翼,贪婪地闻着空气中的淡香。“猪油,香猪油。”
陈常君解释。“啊?”
陈如夏怔住,随后愠怒地对陈常君道:“用来做粥多好?!你果然是个败家子儿!还没听谁用猪油擦脸的!”
陈常君一边揉着陈如秋皴裂的小手,一边笑着摇头:“这不能吃,就是专门摸脸的,姑且叫猪油香脂吧。”
“可惜了。”
陈如夏嗅着手背的香气,惋惜地直咂嘴。涂好后,小瓶子里也没剩什么,陈常君将其交给陈如秋:“送给你,好好保管。”
陈如秋一个像样的玩具都没有,看到这精致的琉璃瓶爱不释手,一旁的陈如夏甚是羡慕。陈常君将更大的玻璃瓶保湿乳递给陈如夏:“这也是昨天龙王送给我赔罪的,你收好,以后每天洗完脸都给你和小秋涂一些在脸上。”
陈如夏流了口水,这要是一大瓶能吃的猪油该多好!也不知龙王怎么那么不会过日子,竟然用猪油抹脸……目送俩姐妹欢喜地离开,陈常君藏好沐浴露,他自己单住就是为方便藏东西。大天大亮的,陈常君对陈氏夫妻的忍耐已经到极限,虽然两人很疼他,但这绝不能抵消他们的懒惰和蛮横。陈常君思量夫妻二人的软肋,只能智取,不能强攻。陈常君将十把铜锁交给陈如夏,又如此交代一番,及让她赶快去镇上找荣老板卖锁头换钱,还特意叮嘱千万不要去陈常坪那。担心自己上学堂没人照顾陈如秋,陈常君便带着幺妹去学堂,总归比父母照顾着放心。父母还没起床,三个孩子已经喝过粟米野菜粥出门,陈如夏还要顺便去大姐家一趟,回来的会晚些。见陈常君带着四岁妹妹上学,一屋子小堂生都十分好奇,等着看夫子如何训斥陈常君。邱闻昌因为拉肚子,还在茅房里没出来,这些小孩子们就自由活动起来。陈如秋掏出小玻璃瓶把玩,引得小堂生们一片惊奇。陈如秋旋开小瓶子的盖子,惊叹声再次袭来。最后,陈如秋又从怀里掏好一会儿,小堂生们都聚精会神地等着看稀罕物,哪知只是个草杆,学堂内顿时嘘声一片。陈如秋压根没注意到这群哥哥们在看自己,只是按照小哥教的,用草杆在装着沐浴露的玻璃瓶里轻轻沾一下,然后鼓起腮帮子吹另一端,一个绚烂的肥皂泡就吹成了。顿时,学堂里哗然一片,小堂生们就像看到食物的鱼儿,哗啦一下子就围了上来。“小秋,要上课了,你去院子里玩吧,等小哥下课带你回家。”
陈常君放下书,平平淡淡地对陈如秋说。小孩子们的目光随着陈如秋蹦蹦跳跳的身影移动,陈如秋将瓶子放在李子树下的石桌上,吹出一个就跑去追赶,又舍不得弄破,一玩就是好半天,又不觉得疲倦。目光紧盯的小堂生们也不觉得疲倦,一个个酸到不行,可没人敢靠近陈如秋。尽管家里大人都交代过,不能跟陈常君来往,可孩子究竟是孩子,早就把这嘱咐抛到九霄云外,都跑来问陈常君那是什么。陈常君放下书,抬头道:“告诉你们也行,要等价交换。”
“什么是等价交换?”
“这是我才知道的学问,教你们当然要收点束脩……”“你又不是先生,凭什么要束脩?”
“那就别问我了,自己琢麽去吧。”
陈常君莞尔一笑,继续看书。钱少辰昨儿就吃了瘪,在几个小弟面前丢了面子,今儿无论如何要找补回来。黑溜溜的眼珠一转,钱少辰放下一个煮鸡蛋傲慢地开口道:“告诉我。”
唉,小孩究竟是小孩,陈常君就喜欢钱少辰这样有钱人家的娃,地主家的傻孙子。陈常君拿起鸡蛋刹那,钱少辰和几个同伴即刻昂起头,仿佛自己花大价钱买来几亩膏腴之地般。陈常君再清楚不过钱少辰的心思,他剥开鸡蛋,召唤陈如秋到身旁,把鸡蛋掰开一点点塞进她嘴里。陈如秋吃着鸡蛋,陈常君用草杆沾下沐浴露,递到钱少辰嘴边道:“我说的道理再多,也是纸上谈兵,你自己亲自试一下就知道了。轻轻吹,别用力太猛。”
钱少辰好奇地鼓起腮帮子,然而不知是心切还是用力不匀,泡泡刚出来就啪地一声破了。“都告诉你不要用力过猛……罢了,再赠送你一次。”
钱少辰这次吸取教训,按照陈常君教授的技巧,轻轻且匀速地吹起,一个鹅蛋大小的泡泡鼓胀起来,最后轻轻脱离草杆,飘荡在教室中。门外照进的阳光落在泡泡上,梦幻般的迷离色彩让所有人都看直了眼,一群小堂生连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