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农历四月三十,理论上本来就是学堂休沐日,正好跟端午假连在一起。村里的大人们不少都去赶草市,用家里的粮食或者桑麻去换些油盐酱醋之类,还有端午节要用到桃柳蜀葵浦叶糯米等。花钱对穷人讲往往是痛并快乐着。一大早陈源夫妻就收拾周正,准备去赶草市,却被陈常君拦下。“爹、娘,草市有什么好逛的?镇上的市集才热闹呢。明儿你们去镇上市集吧。”
夫妻俩咧嘴一笑:“瞧这话说得,跟个小大人儿似的,这么关心爹娘呢。”
陈常君也嘿嘿一乐:“这不,粳米种都泡好了,我见已经有人家在撒种,咱家也该种了。”
夫妻俩这才明白,逛集市的喜悦登时被打劫一空,面色略窘:“不差这一两天……”“差,真差。今儿活计容易,只需将种子种在空出来的那亩田里就行。”
“一斗都种一亩田里?那不得挤死?”
陈常君点头:“都种一亩田里,按我说的做。节假日双倍薪酬,今儿各自十文。”
“呀,农时可不能耽误!我和你娘还真不稀罕逛镇上的集市,不如等端午去逛水市。水市东西才多呢……”水市顾名思义,就是水上的集市,商品种类还真是比普通集市多许多。陈常君其实也很期待水市,不同的是他是想趁机去赚点钱回来。赚钱的事,没必提早说,免得爹娘惦记,还是种田要紧。陈常君比比划划给陈氏夫妻一番解释后,陈氏夫妻便回屋换衣服,拿着工具下田。临行前,陈源轻轻拍了下陈常君:“今儿是现钱,要兑现。”
陈常君低声对陈源道:“爹,你替娘干点,我给你十五文,另外五文替你存下。”
“诶呀,我的好儿!可真懂事!”
若不是还有自己的事要做,陈常君也会跟着一起下田。辰时不到,陈常君和钱少辰就到了村社。一张用大红纸写着的《上柏树村少年农事合作社》贴在村社门口。陈常君搬来桌子,钱少辰铺上从自己房间卸下来的帘子,上面再放上“考核”二字,一切就绪。报名过的少年聚集在门口,看时辰差不多,钱少辰摸出一卦鞭炮,笑着对陈常君道:“县学休端午,我二叔昨晚回来了,这是他让我带着的。”
“你二叔还挺支持你的。”
“咳,可不是。不过我翁翁老是吵我二叔。我二叔想做画师,不想当官。”
“顺其自然呗。”
两个少年已经将鞭炮挂上村社大门,不知哪个看热闹的大人喊了句“吉时到”,也不知哪个又补充了句“送入洞房”,鞭炮就噼噼啪啪地炸开。小孩子们的快乐就是很简单,听到鞭炮声就开心地像过年。红纸满地,硫磺的气味尚未消散,陈常君朝大伙儿拱了拱手,简单说过几句,入社考核就正是开始。考核的内容既不用会之乎者也,也不用弓箭骑射,只消认得各种种子、知道播种时节以及收获季节,了解农具如何操作等知识即可。男孩子们在陈常君的要求下排成一排,一个个进去院子抽签答题。答对了,就算通过;答错了,可以展示自己其他农业知识的特长,如果有可取之处,也可以通过。“问,常见稻种分为几类?”
“籼米、粳米、糯米。”
“恭喜你。”
“问,这三种分别是什么种子?”
“呃……蚕豆,羊角豆……紫,哦不,刀鞘豆。”
“这位同学很遗憾,最后这个叫尾秋豆,最宜跟稻米同煮,你一定吃过。下一位……”十几个人,最终有九人通过,谙熟农作的刘靖瑄自然也在其中。这群都是学堂的同窗,村里其余没去学堂读书的小郎们在一旁冷脸看热闹。事实上,下等户的孩子们更懂种田。陈常君走过去,想邀请他们一起参加考核,哪知那些小郎们警惕地后退;想来是原主从前没少欺负他们,陈常君便让副社长出马。然而钱少辰的境况不比陈常君更好,那些小郎见里正家最受宠爱的孙子过来,一个个逃似地躲开。“罢了,人各有志。”
陈常君喊回一脸不解的钱少辰。陈常君正要宣布考核结束时,却见门口呼啦啦来了一群半大的小娘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