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俗语。经过这几件事,两人关系越发紧密,不似普通朋友,有点像多年的挚友。似然宋邦渊觉得今天陈常君有些冲动,可他的勇气绝对可圈可点。泡衣服这会儿,陈常君请宋邦渊聊聊他读过的书。说到这些,宋邦渊又恢复往日的自信,不由地侃侃而谈,平日常调侃他的小娘子们,也都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露出姨母傻笑。不过,没多大一会儿,宋邦渊就想到学田之事,内心愧疚不安,觉得是自己连累了陈常君。“不要担心,下午咱们就去看看那块田,我从前在家乡可是种田高手,我保证,我有种田秘诀。”
宋邦渊轻笑,虽然不相信什么秘诀,但总归还有时间让他们在交租前挥霍。洗衣液浸泡过的衣裳,稍微揉搓之后,再放入河中涮一涮,清香立刻散开来,惹得周围的小娘子们纷纷侧目。陈常君知道这些与宋邦渊平日都很友好,遂给这几个小娘子都分些洗衣液。小姑娘们的欢喜可想而知,清脆的笑声和调侃阵阵,反而惹的陈常君和宋邦渊羞红了脸。“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们了,还是郎君呢,比小娘子还害羞。”
其中一个叫黄莺的笑着:“往后啊,你们再有衣裳要洗,若是忙不过来,就交给我们,分到手,左不过一人多出一件两件,这洗衣液咱也不想白用。”
宋邦渊习惯性地要婉拒,被陈常君拦下来,他举起洗衣液的袋子:“好啊好啊,要说我们用再多洗衣液,也没各个姐姐们洗得干净。”
又是一阵娇俏的笑声传来,还有人笑话宋邦渊连个小孩子都不如。黄莺再开口:“呦,这小郎这么会说话,将来还不把自家娘子哄地团团转?”
大伙儿们哈哈笑着,陈常君也不由地红了脸,俩人只好在笑声中端盆告别。这真是一段轻松的时光。陈常君看眼宋邦渊,他眼里也没了那种绝望的死灰。两人一起做事,自然比平日快许多,只不过令陈常君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没有固定餐食的。书院有厨娘专门做饭,虽然算不上多精致,比起一般人家还是好些,而宋邦渊从前都要等学生吃完,锅里若有剩下的,他才有的吃。这对陈常君来讲可就太苛刻了。自己可正在长身体呢,不要说饱一顿饥一顿,少吃一点陈常君都扛不住饿啊。饭堂里,残羹剩饭弄得满桌子都是,唯独锅里和盆里没有一点汤水。面对残局,要收拾干净不说,还一口都捞不着,简直就是伤口撒盐。周夫子笑吟吟地在门口瞧着:“欸呀呀,今儿是饭菜好,没有剩下的,你俩自己想办法吧。实在不行,桌子上的捡捡,趁着没人也能吃。”
陈常君端盆到周夫子跟前:“书院的学规夫子怕是忘了?就是这样为人师表的?”
周夫子不屑:“哼,那也要分对谁。”
看来周夫子是吃定他们两人,陈常君自认没什么大本事,但八九岁孩童的嗓门还是又脆又响地。“大家来看啊,周夫子让打杂小厮吃桌子上的剩饭——”这一嗓子喊出去,整个院子都听地清清楚楚。周夫子一下子慌了,趁着还没人探头看热闹,他急忙骂骂咧咧地离开。宋邦渊偷笑,从前他从不把这些讽刺放在心上,没想到陈常君这么一喊,还真是痛快。宋邦渊虽然早已习惯饿肚子,但是见陈常君饥肠辘辘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收拾妥当后,宋邦渊拿出自己剩下为数不多的钱,带陈常君去码头找吃的。那边有许多便宜的摊子,食物不够精致,但可以吃饱。跟洞庭书院比起来,码头简直太有生活气息了,每个人都在为生计忙碌,不似书院里的那些有钱的学生,日复一日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宋邦渊的钱不多,来回转悠一遍,最终决定选择请陈常君吃面饼。陈常君其实很想拒绝宋邦渊请客,但是透过破烂的衣衫,他能看到宋邦渊若隐若现的肋骨。那是骨气,陈常君断不会轻易地去破坏。面饼就是热汤面条,陈常君大口喝汤大口嚼着,宋邦渊亦在一旁大口吃着。食至半饱,陈常君找好时机开口:“其实我家人给过我一些钱。我家也没那么穷,我就是想留在洞庭书院蹭课。下顿我请你。”
听完陈常君解释过蹭课的意思后,宋邦渊笑地前仰后合。“我知道啊。看你穿衣打扮,就知道不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其实我也时常想,我现在到底值不值得。但是一想到可以蹭课,那可是相当远赚了一大笔钱,就不觉得难受了。”
蹭课这词儿,是宋邦渊第一次听说。陈常君能将这样一件,在别人看来十分不耻地事,说地如此清醒脱俗,就足以看出,这小郎处世态度很有大家风范。陈常君用力地点头肯定:“咱俩都赚了,何况还有学田呢。”
上午把事情都做完,下午时间就比较自由,只要赶在晚饭后回去收拾即可,因此两人就去看了那块学田。学田原本是官学用来补贴的办法,比如岳州书院就有上面赐的十倾学田。官学中,无论是县学还是州府军监学,都以学田收入补贴在校学生。能进去官学,不仅吃喝住宿免费,每个月还给百钱到千钱不等的补助,日后还可能被推荐给太学,简直是庶民闲鱼翻身的最好途径。宋邦渊娓娓道来,陈常君讶异不已,没想到熙朝还挺重视教育,难怪官学那么不容进去。洞庭书院本身就是私学,学费高昂,学田的功能并不大,苏家设立学田主要目的,就是要用其收入支持书院的零碎支出。这些零碎的支出,就包括请打杂跑腿的小厮,但是显然这钱全部都落入私人口袋,宋邦渊连个零头都没拿到。岳州城囊括洞庭湖的部分沿岸,湖畔有许多良田,这二十亩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