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是一年。孟蕊正在满大街追着孟风跑的时候,碰到了回家的孟文明。“伯伯——”她远远地看到了孟文明的身影,今天的孟文明看上去格外憔悴,后背也弯了弯,整个人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孟蕊扔下手里的衣架,哒哒哒地朝着孟文明跑过去。刚刚孟蕊喊的那一声孟文明没有听到,所以在孟蕊站在自己跟前的时候,孟文明还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原来是娇娇啊!吓伯伯一跳,怎么在大马路上跑呢?知不知道外面很危险的!”
看到小团子一个人在外面,周围也没有吴红英的身影,孟文明倒是弯腰把孟蕊抱起来,一板一眼地教育她。而娇娇这个小名,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孟文明和吴红英取的,对此,孟蕊的心情是复杂的。如果可以,她想要叫孟壮壮,而不是孟娇娇。但小孩子的意见不重要,更何况孟家十分嫌弃壮壮这个名字。此时被孟文明抱了起来,虽然他神情严肃,但孟蕊不怕,笑嘻嘻地抱着他肩膀,糯叽叽地问:“伯伯今天回家真早!是为了陪娇娇玩吗?”
在说出自己的小名那一刻,孟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孟文明听了倒是一愣,随后扯了个笑来,道:“对!今天伯伯就是专门回来陪你们玩儿的,怎么样,开不开心?”
孟蕊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却开心大笑:“开心!”
看样子,大概是出事了。如孟蕊所想,爷爷孟文明的生意厂子还是倒了,不过让孟蕊意外的是,她本以为那厂子开了年就应该倒了,没想到还撑了一年!那名意外工人的赔偿付完之后,厂子就宣布倒闭了。许久没有听到孟蕊的动静,还在狂奔的孟风扭头,却看到了父亲正抱着孟蕊那个小丫头,他一愣,在看到孟蕊手里没有“武器”后,顿时也不怕了,立马朝着孟文明的方向跑去。“爸爸——”孟文明这下听到了,并看到了咧着嘴跑来的孟风。“小风怎么也在外面?你们俩个小家伙,胆子这么大的啊!”
孟文明一边说,一边把孟风也抱了起来。孟风得意地朝着孟蕊做了个鬼脸,又问孟文明:“爸爸,你要去哪儿?”
以往孟文明都是在哥哥孟淮放学之后才回家的,今天这么早就在家附近看到了孟文明,孟风下意识地以为父亲和之前一样,是办事路过。孟文明笑呵呵地拿鼻子碰了碰孟风的脸蛋儿,道:“爸爸带你们去买好吃的,好不好!”
孟风眼睛一亮,“好耶好耶!爸爸最好了!”
孟蕊也乖巧地露出笑脸。在给孩子买了一堆零食后,已经六点了,孟文明带着两个娃回到家,吴红英的声音就从厨房传了出来。“哟,终于回来了,还碰到俩孩子了啊……快洗洗手,准备吃饭吧……”孟蕊和孟风被放下来,孟文明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快去找大哥哥给你们洗手。”
“好——”孟风十分好强地走在前面,还有意无意地挡住孟蕊的路。孟蕊:“……”就是欠收拾。不过她倒也不急,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到孟文明一脸苦涩地进了厨房,没多久,厨房的动静也小了起来,她依稀听到了吴红英的一声惊呼,似乎十分意外一般。孟蕊转身去洗了手。晚饭的时候吴红英和孟文明都没有异样,两人脸上都有笑,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如今孟蕊早已一个人睡了,晚上吴红英照顾她洗漱后便带她回了房间,给她盖好被子后才又摸了摸她的脸蛋,“娇娇快睡啊,姨姨出去咯。”
孟蕊乖乖点头。然而吴红英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随后折返回来,又笑眯眯地看着她,问:“娇娇,姨姨忽然想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楼上的江陌哥哥呀?”
江陌,当然记得,不过去年就被竹叶阿姨带着回了老家了。这个时候问她江陌,孟蕊在心里叹了口气,奶奶应该是想跟她说回老家的事情。果然,在孟蕊点头后,吴红英就道:“江陌哥哥已经回了岳城老家啦,要不然,姨姨带娇娇回去找江陌哥哥玩好不好?”
说这话时,虽然知道孟蕊只是一个小孩子,自然不会因为她不愿意就不回去的,但吴红英还是想知道一下孟蕊的想法。这一年的相处,孟文明和吴红英都发现了,孟蕊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打小就心思活络,所以很多事情他们都不会想着糊弄过去,像家里的那些大事,他们也不会避着孟蕊,反而会不经意地提起。对此,孟蕊自然也是能感受到爷爷奶奶对自己的重视的。心里百转千回,于是下一秒,她惊喜的声音响起,“好呀!姨姨真好!”
吴红英松了一口气,笑了笑,“真乖,快睡吧,姨姨过几天就带你回去。”
“好。”
房间里熄了灯,房间们被关上,孟蕊睁大眼睛瞧着天花板。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交谈声响起,孟蕊立马掀开被子下床,跑到门口瞧瞧打开一条缝。外面的声音变得清晰一些。“唉,红英,让你受苦了,我是没用……”这是孟文明的声音,依稀能听到他还在吸气叹气,大概是在抽烟。吴红英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响起,但已经没了白天那样精神,话语中都是疲惫:“同我还说这些干嘛?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儿都赖那老何……唉,就是苦了小淮啊,他今年已经六年级了……”孟文明吐出一个烟圈,视线有些空洞,随后道:“小淮……再怎么说,小学还是要念完的。”
吴红英捂着脸。一阵无言。又过了一会儿,吴红英才道:“车票你都买了?”
孟文明说:“我明天去买,这几天你在家里收拾收拾吧,这房子大概也……”吴红英捧着水杯,过了一会儿才道:“……行,我知道了,早点睡吧。”
“你先去睡吧,我再抽根烟。”
对话到此结束,孟蕊默了一瞬,小心地关上房门,然而在最后一刻,她忽然看到了对面方向的一丝丝亮光。那是孟淮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