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见面。约定见面的时间到了,冯小吉要求在商场大门口会面。周巧云不同意。因为她考虑到商场人多,防止危及群众。她提出在日不落歌厅相见。周巧云估计他没有钱,可能不愿意去。她说不要你花一分钱。只要你来听我哭泣,听我诉说。他还是提出要在日不落歌厅的大门口见面。周巧云坚持不同意,并找了一张很性感的女子照片发给他。他问:这是你本人的照片。周巧云回答:不是姑奶奶我本人的照片,发给你做什么。周巧云心里也打鼓,约其见面,能否看得准,她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在日不落歌厅开了一个小包间。她又要侦查员陈旭买来一个纹身,贴在自己臂膀最显眼的部位。周巧云点燃一支烟,夹在两指间,吸了一口,喷出大团烟雾,把包厢内的灯光调得朦朦胧胧。她开始唱歌,等待鱼儿上钩。她的手机响了,是冯小吉打来的。他说对歌厅里面不熟悉。周巧云不等他讲完就说你今天不要烦我。冯小吉又发一条微信:你说诚心诚意请我来唱歌,却不在大门口接我。我走了。周巧云分析,他躲藏在暗处,等待她露面。如果看到她与微信上的照片不符,他肯定会走开。周巧云心想,你要钓我,我要钓你。看谁钓上谁。她回复:你滚吧!依然在歌厅包间里唱歌。冯小吉又发来一条微信,说他到歌厅外面了,你来接我吧。周巧云回复:你不愿来,你就不要烦老娘了。这一条微信发过去以后,周巧云再也不理他了,感情投入地唱着她的拿手歌曲《何日君再来》。她心想:你是一条饿了的鱼,我就不信你不上钩。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颗男人的头探了进来。周巧云仍然不动声色,背对门口,唱得声泪俱下。她一定要等他进了包厢再采取行动。周巧云越是不理他,他越想见到这个漂亮而又有着鲜明个性的女人。冯小吉一步跨进包厢,本想从身后一把搂住她,来个浪漫的初次见面。他欲伸出双手,胸脯被重重地踹了一脚,仰面倒在地上。他明白中计了,企图爬起来反抗。周巧云没有给他挣扎的机会,将其双手反转,戴上了手铐。他哈哈一笑说:“妹妹!你抓错人了。”
早已埋伏在门外的陈旭、唐嘉亮一拥而上,给他戴上头套,押解出歌厅。连夜对其审讯。开始,他狠狠地瞅了周巧云一眼,调侃道:“还真是有几分姿色呀!可惜缘分未到。”
继而他无论周巧云怎么问,始终缄口不语。周巧云明白他这是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只要他什么都不说,警察就拿他没办法。怎样才能让他如实交代出所有的违法犯罪行为呢?周巧云对他讲起了在他前妻那里见到他儿子的情景。夸奖他儿子长得乖致,聪明,懂礼貌,特别爱学习,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完成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冯小吉张大眼睛听着,慢慢地眼里流出了泪水。周巧云这时问:“你是不是想儿子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周巧云,沉吟了十几秒,反问:“你要是我,你会不会想呢?”
说着眼里又流出了泪水。周巧云又说:“那天我看到你儿子吃饭,桌上只有一碗鱼冻,我就给他买了一只烤鸭。”
冯小吉听了这话自责地说:“这个月我还没有给他送生活费。”
接着发出一声长叹。周巧云问:“你想不想见儿子?”
冯小吉说:“我天天梦里见到他。”
周巧云说:“你若想见儿子,那我就送你去见。见儿子的时候,不给你戴手铐。”
他问:“是真的吗?”
周巧云说:“你也是有尊严的人。在儿子面前,不能失去做父亲的尊严。”
冯小吉低头不语了,看样子有几分感动。此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上午9点,周巧云立刻和民警唐嘉亮、陈旭一起,把冯小吉带上一辆民用车,为防万一,把他放在后排座位中间,唐嘉亮和陈旭把守左右,周巧云驾车,一路驶到了他儿子就读的学校。周巧云先找到学校领导说明了来意,得到学校的理解和支持。班主任老师从教室里把冯小吉的儿子叫出来,交给周巧云。这个本来自闭,不爱讲话的孩子,这时很亲切地唤了一声“姑姑”。因为周巧云给他买烤鸭时,他问:“你为什么给我买烤鸭?”
周巧云回答:“我是你的远房姑姑。”
自那以后,周巧云每次去他家,他都会主动地叫“姑姑”。周巧云对他说:“姑姑今天给你一个惊喜。”
他问:“什么惊喜呀?”
周巧云牵着他边走边说:“你马上就会知道。”
周巧云把他带上车,冯小吉喊了一声:“儿子!爸爸看你来了。”
父子俩抱头痛哭。班主任老师按照周巧云的要求没有跟过来,只站在教学楼上远远地观望。周巧云和唐嘉亮、陈旭也没在车上,距几米远的地方守候着,留给了他们父子自由说话的空间。半个小时的父子车上会见结束了。回到伊塘派出所,冯小吉对周巧云说:“我看你一个弱女子,当这个派出所长虽然很荣耀,但是也很不容易。我这大半辈子打过交道的民警也不下几十人了,就你修复了我的尊严。我真心佩服你。我现在开始交代问题,你全部记下吧!”
他一五一十,把他所有的违法犯罪事实全部交代了。周巧云诚恳地向他表示:“你儿子每年过生日,我都会买了生日蛋糕去看他。做他称职的远房姑姑。”
冯小吉给儿子写了很长一封信,劝道儿子要有理想,有抱负,学好文化科学知识,做一个有益于社会的人。千万不要走他的路。他嘱咐儿子,不要因为爸爸做了错事,你就把自己封闭起来,要和老师,和同学们多交流,只要有说话表达自己观点的机会,就不要放过。你要相信,你的坏爸爸也会有变好的那一天。周巧云看了,都不禁为之落泪。事后,陈旭对周巧云说:“巧姐!我从你身上学到了课堂上永远学不到的东西。他开始什么都不交代,我都恨极了,想的是要如何对他越发严厉,包括不给他水喝,不给他饭吃。看他交代不交代?你的做法与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却收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真的让我很佩服。”
周巧云说:“我们办案民警要有一把手术刀,把嫌疑人的心灵解剖出来。我知道他很疼爱儿子,也很要尊严。犯罪嫌疑人也是人,要更多地唤回其骨子里的人性与人情。以情动人,以爱释法。这应该成为我们派出所民警新的工作理念。现在很多案子抓到了嫌疑人,但很难审讯。这关键是我们的理念和方法还停留在过去,没有跟上日新月异的时代步伐,缺乏创新思维。”
陈旭听得连连点头。周巧云回顾总结抓捕冯小吉的做法,再融汇宋志勇副局长侦破湘水香女老板失踪案的经验,对如何取得邓梦云诈死案的突破,她心里有了新的想法。周巧云和她的侦查员乔装打扮,再次深入到宋家洲侦查。他们发现有个年轻男子推销女人保健产品。几次蹲守,没有发现邓梦云。周巧云他们找到一个购买女性保健产品的女人,询问是从谁手上购买的。她说那年轻男子只是送货的,购买是在微信上。周巧云假扮成客户加入了这个微信群,发现群主为了证实她的产品无假,保健效果奇特,要求凡购买了她的产品,收到效果的女子相互推发疗前疗后的照片,形成对照,以达到吸引更多客户的目的。周巧云反复对照群主前前后后的照片,分析判断就是诈死的邓梦云。这让周巧云很高兴。既然邓梦云还活着,她势必与家里人保持联系。周巧云调取邓梦云父母5月18日后的通话记录,发现了端倪。在18日当天,他们都与同一个陌生号码联系过。周巧云决定从这个“神秘号码”入手展开侦查。她向宋志勇副局长提出报告,通过技术手段定位。在技侦民警的配合下,查出该号码在长沙出现。周巧云决定,侦查工作分两路进行。她立即派民警肖文超、秦勇军连夜赶往长沙,因还不确定“神秘号码”的使用者是否是邓梦云,潜伏在号码出现地附近彻夜蹲守。周巧云继续与邓梦云在网上周旋。邓梦云躲在外地,周巧云便利用微信跟她聊天,她又发了一张照片,是乘高铁往长沙方向,她用的是假身份证,上面的头像与她长得比较像。周巧云立即带了四个人,飞驰长沙。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邓梦云呢?周巧云和侦查员们分析,她乘坐的是G6124次,永州站直开长沙,20点整发车,到达长沙是22点半。她是换乘别的高铁,还是投亲靠友,还是入住宾馆酒店呢?他们首先查她的乘车信息,没有换乘高铁的记录。侦查破案,斗的是智慧,拼的是耐心,比的是速度。周巧云判断:邓梦云自以为诈死成功,根本不会防备公安机关在对她进行追踪。晚上10点多钟到了长沙,应该不会去别的地方,会在长沙留宿。至于她住宿亲戚朋友家,还是住宿酒店宾馆。这就不得而知了。她立即通过住宿信息系统,查寻邓梦云的行踪。果然弹出了邓梦云的开房记录,时间、地点显示得一清二楚。就在这时,先头追踪长沙的侦查员传来消息:通过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蹲点守候,掌握了已经“死亡”的邓梦云下榻长沙天心区某宾馆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