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间匆匆便过，当我再次见牛建业时，他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但精神却比之前好上百倍，一双眼眸炯炯有神。“莫老板，仇儿就交给你了。”
他将快递盒子递还给我，脱手的那一刻不免唏嘘感叹：“这七日我与仇儿说了很多，他因为我来到这个世间，又因我离开，无论如何都是我亏欠于他。”
“我许诺他这一生都不会再娶，算是给她们母子两个一个交代。”
“这几天我也想通了很多，我这些年疲于生意对于家里人的关心不够，我决定要把公司卖了，钱留下一部分生活，留下一部分给大哥，剩下的全都捐出去，也像是莫老板您这样积累些阴德。”
同时又递过来一张支票，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酬劳。但我没收，“以我的名义，捐了吧。”
牛建业顿了一下，最后竖起大拇指：“莫老板好风骨。”
何来风骨，不过是为了补上阴德的亏空罢了。我转身回巷，牛建业跟进去却迷了路，兜兜转转又来到巷子口。阴阳交汇之地，生人免进。刚回店内就看到卜了了带着围裙手拿锅铲兴冲冲从厨房跑出来，见她这副模样我是真的后悔。阴食不开明火，平日里我吃饭都是点外卖，可这丫头竟然说人是铁饭是钢，非要在厨房开火做饭，知道白磷有多贵嘛！能把饭菜煮熟需要耗费我多少白磷，能定多少外卖！早知道就不该许她特权让她在巷子里徘徊算了。“诶，这不是装那小孩子的盒子吗？这么快到七天了？”
我拿着盒子进到厨房，见我拿起祖传大铁锅，卜了了瞪圆了眼睛，上前拦住我：“喂，你要干嘛，就算它之前作孽害人，可毕竟是个孩子，你要把他煮了还有没有人性啊！”
“让开。”
我冷着脸。“我不让！”
见她一脸倔强，我脸色缓和下来说：“消果釜有消因去果的效用，它还小无法吃阴食，只有在釜内烹掉因果才能入轮回投胎。”
“真的吗？”
看她将信将疑的样子我实在懒得解释，将她推到一边打开盒子。一道灰色流光瞬间跑了出来，我眼急手快单臂抡起消果釜将其扣住，当再次翻过来时一个面容凶戾的婴孩躺在锅中，眼中充斥着血泪盯着我等，看的卜了了回想起那日公寓的情形忍不住后退。“喂……他不是七日后会消除怨气嘛，怎么……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我头也不回，一把白磷撒下去，锅下燃起淡蓝火焰，锅内也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生而不为人，这怨气别说七天，七七四十九天也消除不了。”
如果真的如此简单，那么做错了事岂不是道个歉就可以一笑泯恩仇了？“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这七日是给他赎罪用的，若不这么说，他心中始终有个结，鬼怪不可怕，心魔才可怕。”
卜了了听完忍不住撇撇嘴，“嘁，原来还是为了帮他。”
听到她的嘟囔声，我嘴角不被察觉扬起一丝，帮他么？未必吧。得知这个过程还需要一段时间，卜了了无所事事也就出去收拾桌子。消果釜内婴孩的体内不断有灰蒙蒙的怨气析出，我眉头紧锁，这股怨气萦绕厨房吸入体内轻则走霉运，重则大病一场。就在我想着是否要用阴德抵消时，突然感觉空气中的怨气变得稀薄很多。“奇怪。”
我不解探头观瞧，厅内卜了了戴着耳机哼着小曲并无异状，这时胸口传来灼烧感，撩开衣领看到胸口那枚小棺吊坠不知何时竟然打开一条缝隙，灰蒙蒙的怨气正在被一丝丝吸入。这小棺仿佛具有自己的意识，被我发现后竟然又闭合。好像偷吃糖的孩子被大人发现连忙停手一般。此后我故意不去盯着，空气中浓郁的怨气再次逐渐稀薄，胸口的灼热感也越来越甚。“父亲告诉我这小棺乃阴木沉香所制，是莫家一脉的信物，可从未告知有如此异象。”
这小棺里面似乎有个无底洞，郭仇多年的怨气竟然都无法让它满足，眼见郭仇体内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灰雾团在胸口时我挥手扇去磷火。小棺也在烫伤我之前停止升温。此刻的郭仇犹如一月大小的婴孩，乌溜溜的双眼懵懂看着这个世界，他原本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上学长大，娶妻生子，可连这个世界都没有真正看过就要被送入轮回。双手将他温柔捧起，他吮着手指，小嘴一张一合。到了深夜开门之际，我站在巷口怀中抱着孩子念念有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畜轮回，各安天命。小郭仇，一路走好。”
将其向前抛起，他却犹如羽毛般缓缓下落，不远处的雾气中驶来一辆纸扎的婴儿车，正好将其托住。上书：吾儿郭仇，父建业予。“人间生死两茫茫，黄泉大路莫相忘。”
说完听见身后传来抽泣声，转头便瞧见卜了了抹着眼泪，“郭仇走了，他好可怜啊。”
我闻言诧异问道：“你能看见？”
“看不见啊，就是觉得一个孩子那么可爱，却因为父母的原因无法降世，难道不可怜嘛？”
这丫头哪来那么多愁善感，我越过她放下一句：“觉得可怜自己生一个，说不定它能回来找你。”
“嘿，你这人怎么那么没有同情心啊！人家都死了你还那么冷漠。”
“我是开店不是做慈善，发的就是死人财。”
卜了了被噎的说不出话，但还强行嘟囔一句：“嘁，都好几天了也没见有客人来，你啊，败人品。”
我一挑眉：“怎么？你还希望有人来不成？你这人怎么那么没有同情心。”
“我……你烦死了！”
有人来就代表有人死，我这话正好反击了她对我的评价，见她头也不抬的逃回店里，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种拌嘴胜利竟然会让我平静的心里产生愉悦的波澜。说起来，郭仇一事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但饭店生意却十分惨淡，营业额甚至不及父母在时一成。这日，我坐在门前石阶，眉头紧锁盯着手中的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