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诗!我谢灵运平生听到过最美最狂放的一首诗。想不到曹子建之后,还有如此风流人物。”
谢灵运仰天长笑,情绪流露,竟然有泪珠从他的两颊滚落而下。但谢灵运竟然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两颊泪水,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魏晋风流,放荡不羁,唯有本色,矢志不渝。陈宁是见过竹林七贤的癫狂,如今在谢灵运的身上也看到了类似的气质。不过,谢灵运的身上还有一种气质,是竹林七贤等人不具备的,那就是唯我独尊的傲气,或者说是天下在我手的贵气。气质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是先天也是后天养成。也只有出身在东晋的王谢那样大家族,才能培养出来谢灵运这样的孤傲天才。流泪之后,谢灵运轻轻打了个响指,旁边有两名身材丰腴无限风韵的妙龄侍女轻柔的用锦帕将谢灵运的眼泪拭去,随即,那两名侍女将那上等锦绣织就的锦帕弃之如旧履。看到眼前这一幕,陈宁眼角有些抽抽。这就是大贵族家族的底气和豪奢吗?但显然陈宁还是低估了什么叫大贵族的豪奢。“陈宁陈兄,今日你我不期而遇,闻听陈兄诗歌,感人肺腑,动人心魄,能否邀请陈兄与我共酌一杯?”
陈宁拱手道:“求之不得。”
谢灵运又打了一个响指。在他浩荡的随从队伍当中,马上走出来了三十四个身手矫健的奴仆。那些奴仆身上背着行李箱,每个行李箱上都写着不同的编号,如甲乙丙丁之类。陈宁正猜测这些奴仆要做什么的时候,就看到这些奴仆手脚麻利的打开了那些木制行李箱,从里面取出来了一件件的器具。那些器具材质有木有竹有铁有铜有玉有金,粗看之下委实不能想到是做什么的。随着那些奴仆开始组装器具,一座不失典雅奢华的竹亭就在陈宁的眼前拔地而起,至于那些案几床榻之类的组装品,则显得没有多少的惊奇。“陈兄,请上坐!”
陈宁惊诧震撼的同时,走过去,与谢灵运对面而坐。有侍女焚起了香炉,袅袅的檀香飘散,却被竹亭周围垂下的珠帘挡在了竹亭范围内,沁人心脾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陈宁并没有露怯的问谢灵运这香炉里燃的是什么香,侍女奉上来的香茗是什么茶,摆放在案几上的时新瓜果点心怎么会如此的新鲜?看谢灵运的样子,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陈兄是哪里人士?”
“我并不是东晋人。”
“东晋?只有那北方的蛮夷才会如此称呼,难道说陈兄是来自沦陷之地?江北风流还没有被蛮夷的铁骑踏碎?可喜可贺。”
陈宁笑笑,道:“或许谢兄不相信,我来自未来,要过上一千多年之后,才到我们的那个时代。”
“未来之人?可有证据?”
“自然有。谢兄的一些生平,我都有了解。至于刘宋王朝,则十分短命,也在不过二十载的时光里被萧齐取代。”
谢灵运瞪大了眼睛,说:“你是说刘宋会灭亡?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也只有江北之人才能大放厥词。陈兄就不怕我让人绑了你,送给朝廷问罪?”
“我相信谢兄不会。以谢兄的光明磊落,若真的要抓我杀我,就不会跟我说这么多话了。”
“好。有豪气,不管你是来自哪里,你这个朋友我谢灵运的交定了。来,尝尝我谢家的百花酿。”
陈宁和谢灵运两人推杯换盏,喝起酒来。谢灵运是盛唐之前的著名大诗人,喝起酒来自然不会光喝酒,要有文采风流。“陈兄,方才听你吟诗,就知陈兄高才。不妨我们在酒盏之间,也来点诗歌助兴如何?”
陈宁颔首说道:“自然可以。但不知谢兄所说助兴是何事?”
“飞花令可会?”
“略知一二。但有个疑问,是否一定是前朝货当代人的诗句?”
“并非一定。若陈宁陈兄能够当场作诗,诗意斐然,压盖前人,便是上乘,自无不可。”
陈宁这才心定,道:“那就来吧。不知规则如何?”
谢灵运抬手指着山林说道:“咱们就以眼前的山林为题,吟诵出的诗句必须带有山字方可。若在五息之内接不上诗句,或者答非所题,则视为输了一局,当饮一大杯。”
说着,有一个颜值身材都上佳的侍女将两个大酒杯放在了陈宁和谢灵运的面前。那酒杯足够能盛装半斤酒的样子,要一口喝下那一大杯,怕是要当场出丑吧。谢灵运笑吟吟的看着陈宁,发现陈宁的表情变化,越发的自得。“陈兄,可好?”
“来就来,who怕who啊?”
“户?何意?”
“我们那边的方言,就是谁的意思。”
“有点意思。我就当是主人,由我先来。”
谢灵运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陈宁点头,道:“屈大夫的《山鬼》诗句,好。该我了。山为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不错,汉乐府的。我接着来……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陶渊明的诗句,妙。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反景入森林,复照青苔上。”
谢灵运愣住了,思索良久,问道:“陈兄,这首诗可有出处?”
陈宁呵呵一笑,道:“自然有出处。只是这个诗人可是唐代之人,是你的后辈,人称诗佛,也擅长山水诗歌,名叫王维。”
“当真?不管如何,这诗意境极佳,让人身临其境。若非我曾在森林当中寄居过,却也一时不能理解这其中意境。到我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对上了上百首之多。谢灵运越听越兴奋,大呼过瘾。尤其是陈宁大多数的诗句都是唐诗当中的佳句,如“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会当凌绝岭,一览众山小”“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等等千古名句都成了陈宁与谢灵运玩飞花令的上佳绝句。谢灵运有多自傲从他那句“才高八斗”就能看的出来,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诗句被他吟诵出来,谢灵运发觉应景的诗句可是越来越少。终于,谢灵运卡壳了一下,当即举起了大酒杯,说道:“陈兄高才,我谢灵运佩服,先喝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