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什么情况?”
电话里是菅原武之的声音。 “嘛,这边的宴会现在倒是不用我来忙了,我现在在休息室了。”
“是吗?你可是京极家的长子,在大厅的时候不是被来宾看见了吗,怎么不去致辞?”
“致辞?那种事情我的弟弟可以搞定的。”
“那个京极拓真,对吧?”
“什么啊,你也知道他吗?该不会你也是他的粉丝吧?”
“怎么可能,我可是不死的黑骑最忠实的拥趸。”
“是吗?那除了我以外,其他的棋手的比赛你都不关注吗?”
“虽然很夸张,但是那段时间,我确实是这样没错。”
“喂,稍微有点热情过度了吧?哈哈哈。”
“没办法啊,毕竟你的打法可是全世界独一家的,实力又强,比赛的观赏性又好,看习惯了你的比赛,就很难再去看其他棋手的比赛了,那种无聊的运营和阵型,看得人真是昏昏欲睡。”
“真的吗?我有那么厉害吗?”
“那可是当然了,我没有和你说谎夸你的必要。”
“啊对了,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吧,菅原先生。”
“是的,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说,什么事情?办理登记手续的时候出现意外了?”
“意外?那倒没有,倒不如说,发生了预料之中的事情。”
“是什么?”
“伊藤先生需要确认这份申请书是否是你本人的意愿。”
“本人意愿?怎么了,他不相信吗?”
“大概吧,说起来,我还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在我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有人替你申请了复出,但是那份申请书似乎是有些地方出现了问题,所以伊藤先生当时也没有签字。”
“之前就已经有人替我交过申请书了?是谁交的?”
京极哲也把翘起的二郎腿放下,重新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回到坐正姿势,清秀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不知道,但是你也别让我去打听和调查这件事情了,你们四大家的事情,外人可不能随便插手,能帮你办理登记,我就已经是在冒着风险做事了。”
“嗯,我知道了。”
京极哲也自然也知道菅原武之不敢贸然陷入这些事情,菅原家的产业虽然在整个日本都很发达,可他们在棋坛上终究只是个百年来都掀不起风浪的小家族。 更何况,要说人脉的话,整个日本也没有能和四大家抗衡的。 如果因为这件事让菅原家在棋坛上继续被四大家打压,那菅原武之自己可能就没办法再和家族里交代了。 他知道菅原家对重新恢复百年前在棋坛的荣光这件事非常重视,可仅仅是绫小路家的略微施压,就足以让他们的棋社百年来都抬不起头。 菅原武之很清楚在棋坛上招惹到四大家是什么下场。 所以即便是京极哲也的申请书,他也只是代替京极哲也上交资料,就相当于是个跑腿的。 到时候哪怕四大家追究起责任,菅原武之倒也不用太过担心会被报复,毕竟京极哲也选择的是以自由棋手的身份复出,而不是以他们菅原家的棋社的棋手身份复出。 像京极哲也这样的人,除了四大家以外,也没有任何棋社敢将他纳入门下。 当时京极哲也半开玩笑似地说要实在不行就去菅原家的棋社得了,这可把菅原武之给吓得不轻,连连劝说京极哲也不要过来,他们家的棋社可容不下京极哲也这尊大佛。 那个时候的京极哲也还不太明白四大家究竟在棋坛有多大的能耐,这其中两家都因为家族棋手断层,地位岌岌可危了,在商业上如日中天的菅原家,在得了自己这位棋手以后,难道还不能跟四大家稍稍掰掰手腕? 但菅原武之的解释却让京极哲也明白了,棋坛四大家之所以能够百年来都被天下棋家所敬仰,自然是有他们的手腕在其中的。 首先除开家族中培养的子嗣棋手,很多并非出身家族的阴阳棋爱好者,如果想要学棋的话,他们的首选一定是京极家和源家的棋社,其次就是绫小路家和藤原家的棋社。 全日本有天赋的年轻棋手,都争先恐后地往四大家棋社跑,被淘汰的次一批棋手,才会去选择其他棋社。 按理来说,这样发展下去的四大家,在能够垄断新生代棋手人才的情况下,又怎么会到了地位岌岌可危的地步呢? 这就会重新回到日本阴阳棋当今所面临的问题,自十几年前开始,日本阴阳棋就逐渐陷入了棋手多而不精的局面。 绫小路家和藤原家就是这一局面的受害者,能够进入四大家的棋手很多,但这些家伙却普遍升不了高段,仅仅只在初期表现得比较优秀。 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如此,四大家棋社的棋手平均质量也依旧是全日本最高的,形成了几乎断档般的存在。 可真正能够在棋坛上掌握话语权的,都是七段往上的高段棋手,而一旦升入了八段棋手,就已经有了可以和各个家族棋社讲价的资本。 此时,除非是家族的子嗣棋手,不然往往都会选择脱离其出身的棋社,成为一名自由棋手,给各个家族棋社做棋手。 但就算能够雇佣这些棋手,也无法证明自己家族在棋坛上的地位,全都是雇佣兵的家族,论谁也不会认你这个家族在棋坛上有地位,最多是说一句富商之家。 真正能够为自己家族带来地位的,最终还得是那些出身本家的子嗣棋手。 近些年来,藤原家和绫小路家的人才断档,以及后边家族的人才频出,这才让藤原家和绫小路家开始感到危机。 虽然他们现在还能坐在棋坛四大家的位置上,但他们也都很情况,这个情况只要再持续个十年左右,四大家很可能就会因为他们两家的存在而成为一个笑话了。 大家族的危机意识都是很敏锐的,也正是因为人才断档,他们才会共同盯上京极哲也。 那可是流离在外的宝剑,而且是仅仅只有他们四大家敢用的宝剑,他们又怎么可能任由这柄剑在外耕田呢? 如果菅原武之将京极哲也收入家族棋社,那么四大家绝对会动用全部资源来打压菅原家,这份打压并不是仅仅局限于在棋坛资源上的打压,还有各种商业合作上的打压。 菅原家几百年的家业,可不能因为收了个厉害的棋手,就这样白白地砸掉。 所以菅原武之说什么也不敢让京极哲也到他们家的棋社里。 他虽然很喜欢不死的黑骑,但脑子还是很清醒的,这种拿家业来追星的行为,他是绝对干不出来的,就算要干,菅原家也不会有人同意。 “总之,对于你复出的这件事情,我也只能为你跑个腿,别的事情我也帮不了你,当然,我也不敢帮就是了。”
菅原武之苦笑着说道。 “那让我和伊藤先生对话吧,我来和他说。”
“等等,我现在还在外面和你打电话,等会我切换视频通话再打给你吧,他说必须要看着你亲口说才行。”
“嗯,没问题。”
电话挂断后,京极哲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全身镜面前,稍微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这件西装是藤原家替他准备的,合体得就像是亲手测量过他身躯的每一寸数据,虽然自己之前在藤原家做全身检查的时候,就已经脱得精光钻进那些那些仪器了。 京极哲也怀疑就是那个时候被量的身体数据,不过现在再去想那些事情也无济于事了。 镜面中的自己,无论是神态还是体态,都可以说是非常完美了。 经过几天的修养和治疗,京极哲也的精神面貌也彻底好了起来,那清秀俊朗的面容,也稍微红润了些许,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虽然不做防晒措施,却总是白得不像话。 京极哲也右手按住脖子,轻轻地扭了扭,骨骼随即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觉得有些累了,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自从到了酒店,他就什么也没有吃过,侍者之前问过他需要吃些什么,他嫌麻烦就说了句不要,还让他们把那些点心都给撤走了。 因为京极哲也觉得自己不喜欢吃这些,留在休息室里也是浪费食物。 直到腹部的饥饿感传来,他才开始感到后悔。 菅原武之的视频通话很快就打了过来,京极哲也又用手稍微捋了捋发梢,然后便接通了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画面,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大的老人,正坐在有些破旧的木桌前。 视频画面非常稳定,没有任何抖动,京极哲也猜想应该是被菅原武之用支架固定住了。 他对着视频挥了挥手,礼貌地打着招呼:“伊藤先生,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因为全身镜旁边的光线有些暗,所以京极哲也一边说着,一边重新走回沙发。 “京极哲也……?”
视频里的老人盯着屏幕,似乎是在端详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是,是我,伊藤先生,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京极哲也回忆着有关这位伊藤先生的事情,发觉自己似乎和他的交际并不太多。 反倒是他的爷爷京极飒斗和这位伊藤先生交情不错。 再在记忆的抽屉里翻了翻,他还发现源相英也和这位伊藤先生是老相识。 除此以外,似乎就再也没有别的信息了,自己除了登记注册的时候见过他,好像就再也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了。 “是你啊,哲也。”
老人又开口说话了,不过仍旧是在重复着确认京极哲也身份。 “是,是我。”
“真的是你啊……” “是的,真的是我。”
京极哲也有些疑惑,自己和这位伊藤先生应该算不上熟络,为什么他看上去好像很激动的样子,难道说这位老爷子以前也是不死的黑骑的拥趸? “啊,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你了啊。”
“确实如此。”
京极哲也忽然又记起来,自己当时注销自己职业棋手身份的时候,也是这位伊藤先生帮他办理的注销业务。 当时老伊藤还问了他很多问题,但他却都不想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距离上一次相见,的确是在三年前了。 “你是真的想要复出吗?”
老伊藤虽然情绪激动,但还是没有忘记正事。 “是的,我是真的想要重新回去了。”
京极哲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想要以自由棋手的身份复出呢,不打算回京极家了吗?”
老伊藤又问道。 “关于这件事情,我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以后,伊藤先生会知道的。”
京极哲也则是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是吗,我也不懂那么多事情,但是既然你是真的想要回来,那我也就放心了,他跟你说了吗,之前有人替你交过一次申请书的事情。”
“说了,但是没关系,现在的我才是真的想要复出。”
“那就好,那就好……”老伊藤点了点头,重复念叨着。 “那就先不打扰他了,他那边还有事情要忙,伊藤先生,我就先把电话挂断了。”
菅原武之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把手机从支架上取出,然后对京极哲也说道:“等事情办好以后我再打给你,再见。”
“嗯。”
视频通话也随之结束了。 京极哲也知道,菅原武之不想让老伊藤再和自己多聊下去,因为他们之间的谈话,菅原武之觉得自己有些东西是不能听的。 就像刚才,如果京极哲也问起是谁来交的申请书,老伊藤当然可以告诉他,但菅原武之还在现场,他不想知道,也不能知道。 “棋坛四大家,真的有那么危险吗?”
京极哲也望着手机屏幕通话结束的界面,忽然笑了起来。 但他的笑很快就凝固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去找源竹羽。 “可恶,怎么忘记了。”
京极哲也不知道现在源竹羽是否还在那个房间里,但他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情况。 而且,现在的他也有时间去听源竹羽要告诉自己的事情。 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歌代御花突然给自己发了条短信。 京极哲也没有去看内容,而是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然后收进口袋。 在走廊里找着路的时候,京极哲也不禁冒出疑惑—— 这源家大小姐怎么连个手机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