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一片素白。狂风呼吼,暴雪纷飞。陈东躺在地上,泼洒而下的雪片,很快便覆盖了他的下半身,面庞上更是积蓄凝结着一层冰晶,俨然像是冰雕一般。“汪汪汪……”远处传来一声声剧烈犬吠声。几只猎狗,顶风冒雪,冲了过来。围聚在近乎被掩埋的陈东四周,狂吠不止,前爪拼命的挠开地面积雪。“爸,抓到雪狼了!”
远处两道身影狂奔而来,跑在最前边的青年激动大喊。雪狼。这在北域这冰天雪地的荒芜,那是不可多得的上品。柔软保暖的皮毛,经过行商车队运送出去,那可是一件千金,备受上流喜爱。雪狼肉更是有充足丰沛的热量,是这荒芜雪原中生存下去最好的食物。血液、骨骼,无一不是价值不菲,功效多多。能捕到一头雪狼,够北域百姓一家人一年的用度了!很快。一身兽袍的青年人冲到了近前,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爸,是人,这里埋着一个人!”
身后,一位老人快步而来,兽袍紧裹,脸庞上满布风雪摧残的痕迹,却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坚毅。即使如此,老人见到埋在积雪中的陈东,依旧脸色一变。“猎狗是追踪受伤雪狼的,怎么追到了一具死尸,真是晦气。”
青年人忍不住埋怨了起来。眼前的这几只猎狗,都是从小经过严苛训练的,在雪原上捕猎那是一把好手。偏偏到嘴的雪狼,却变成了一具死尸,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更关键的是,现在猎狗们围聚着眼前这具“尸体”,这么一搅合,想要再追寻到雪狼气味,在这茫茫雪原,无疑是难如登天。老人打量了一眼地上的陈东:“雪狼逃跑的应该就是这个方向,只是这尸体身上都凝结出血晶了,想来是这浓郁的血腥味干扰了猎狗追踪。”
顿了顿,老人直接从腰间掏出烟锅,点燃了一锅香烟,吧嗒了一口,吐出烟气的同时,说道:“狗娃子,把这位兄弟埋了吧。”
“埋了?”
青年人瞪圆了眼睛,难以接受:“我才不埋呢,要不是这家伙,咱一年用度都有了,现在还让我埋他,这大风雪的,过会儿老天爷就把他埋了,咱走吧。”
“放屁!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北域大雪原上这点道理你都不懂了吗?”
老人眉头倒竖,厉声呵斥:“还是你想有一天,你我抛尸雪原的时候,路过之人,也置之不理,放任老天爷雪埋?”
青年人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好好,埋埋埋。”
老人点点头,两腿一盘,坐在了雪地上,吧嗒吧嗒抽着烟。烟气袅绕间,他沧桑的老脸上,也是一阵失落和愁容。一条雪狼,足够寻常人家一年用度,更是能解他们家的燃眉之急。这才是青年人这般不顾老祖宗留下规矩的原因所在。大雪原上,寻常百姓间,从古至今都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路遇抛尸,入土为安。现在丢了雪狼,摆在眼前的燃眉之急……该怎么解?“啊!”
正犯愁呢,突然,青年人一声惊叫。老人悚然一惊,不禁斥责道:“狗娃子,你鬼吼鬼叫干嘛?”
话音刚落。老人也转头看到了青年人,眉头瞬间紧拧,瞳孔紧缩。此时青年人惶恐得瘫坐在地上,脸色有些苍白,双手撑在雪地中,惊恐的同时,又不断后退。“爸,这,这尸体,好像是活的。”
听到父亲斥责,青年人惊慌不定的说:“他脸上的冰晶,我,我刚刚看到他呼气,蒙上了一层淡淡薄雾,他,他还有呼吸!”
“胡说!”
老人神色一厉:“这冰天雪地,受这么重的伤,都快被积雪给埋了,怎么可能活着?就算活着,他脸上蒙的那层冰晶,也足够把他最后一口气给摒绝了!”
“可是……”青年人急得抓耳挠腮,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似的。咔!话没说完,一声宛若玻璃破裂的声音,蓦地响起。这声响,在风哭学嚎的“寂静”天里,显得格外刺耳。青年人宛若见鬼般,扯着嗓子尖叫了起来。老人身躯猛地一震,嘴上叼着的烟锅,差点掉在地上。真的……活着?老祖宗在上,这怎么可能?惊恐中,老人近乎本能的眸光斜睨向地上“尸体”的面庞上,却是骇然发现,原本凝结在脸上的冰晶层,此刻竟是崩裂出了几道细微的裂纹。一缕肉眼可见的呼吸热气,蜿蜒着,从裂纹缝隙中升腾而起。“鬼,诈,诈尸了,爸诈尸了!“青年人尖声厉啸,恐惧的头皮发麻。老人狠狠一跺脚,声色俱厉道:“狗娃子,你爸我还没死,诈个屁的尸!”
怒斥同时,他快速将烟锅插在腰间,然后扑到了陈东面前,快速刨雪:“还不过来帮忙,这兄弟还活着!”
“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青年人恍恍惚惚,始料未及。“龟儿子,狗杂种,让你来刨啊!”
老人愤愤大骂。青年人无比恐惧,可父亲呵斥,他咬了咬牙,强撑着爬到了陈东身边,快速地刨开积雪。几分钟后。覆盖在陈东身上的积雪和冰晶层,彻底被父子两掀开。积雪好扫,冰晶难除。父子两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陈东,面面相觑,不敢置信。他们是这北域雪原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从未有半点轻慢对大雪原的敬畏!以他们的认知,经历眼前这人的遭遇,就算不死,大雪原也足够戮夺其残存的生机。偏偏,这人活下来了!重伤没死,低温失温没死,甚至都凝结成冰晶层包裹,也没有将其窒息而死。这……是人?老人口鼻间喷着白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陈东,那一道道伤口触目惊心,宛若整个人被崩裂了一般!是崩裂!就好像是墙皮脱落,崩裂出那一道道裂纹般。明明看着整个人已经崩裂的不成样子了,却就是诡异的好端端的“缝合”在一起,还活下来了!“爸……接下来咋办?”
刚才刨雪的过程,青年人已经接受了眼前这人还活着的事实,此刻为难起来:“他这浑身都感觉要裂开了一样,想救他也不敢动他啊。”
老人眸光闪烁了一下:“要不……试试?”
话音未落。陈东的眼皮忽然颤抖了一下,干枯发紫崩裂的嘴唇,轻轻地张合:“……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