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离住处不算很远的地方遇到一家挺上规模的饭店,老板在招一个传菜生,就是端盘子的,一月给1200块,虽然七天无休,但是包中晚餐,这实在太合我意了,有钱赚还管饭,工资嘛,暂时够活就行,当时上海的最低工资标准才840块,我已经高出50%了,心里十足的满意。饭店里干活的多半是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的小家伙,有的甚至小学都没读完,在老家干几年农活就跑出来打工,我在他们中显然是个异类,在这里,读书多反而成了被嘲笑的话柄。第一天上班手忙脚乱的我,不时被那个女领班讥讽:这就是大学生?读书读成傻B!在嘲笑讥讽中总算熬下一天,直到夜里十点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从饭店出来,但我心里还是很高兴,这种高兴源自于忙碌后的踏实,因为我知道,从这一天起,我已经可以自力更生了。然而,世道似乎总不会如我想象的一般顺利,你无法预料下一个危机会潜伏在哪里,而我仅仅在这种高兴中沉浸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一个大麻烦就敲门而至。原本我每天早上可以睡到八点再起床,洗洗涮涮过去上班时间足够,然而这天早上六点刚过,房门就被敲得咣咣乱响。我穿着大裤头,揉着没还睡醒的眼睛打开门,一个中年妇女垮着脸出现在我面前。“您哪位啊?”
我对她刚刚敲门的力度颇为不满,所以一张嘴也没什么好语气。中年妇女没回话,反而瞪了我一眼,抬脚便跨进屋里。我有些恼火的追在她屁股后头质问:“哎?您谁啊,怎么硬往人家里闯啊?”
中年妇女一屁股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转头盯着我不惧反怒:“侬哪个啊?乔美姗呢?”
乔美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楞了一下才想起租给我房子的乔小姐,租约签字的时候可不就是写的乔美姗这个名字么,于是我立马回她:“搬走了,她现在不住这,她把这房子租给我了”中年妇女一听,腾一下站起来,一口上海版普通话嚷道:“她租给你?哦呦!她凭什么租给你啦?这是她的房子嘛?”
我心里一阵不爽,冲她质问:“您到底是干什么的?这房子不是她的,难不成还是你的?”
中年妇女声音立马高八度嚷道:“侬搞笑不啦侬?我才是房东,这房子当然是我的!”
我心里一紧,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气势立马矮下去半截,却仍强作镇定的问:“你说自己是房东就是房东?我还说我是房东呢!”
一句话把中年妇女呛得说不上话来,楞半天开口一句上海话:“小青宁,侬四楼铺刚刚桑来啊?”
我还在反应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只见中年妇女已经开始翻腾她自己的提包,转眼掏出几张A4纸,攥在手里摇晃着塞过来,努力用普通话对着我说:“这是房产证复印件,我这个房子马上要挂到中介重新租了,侬看看清爽,写的是她乔美姗的名字哇?”
我拿过来仔细看着,产证上写着三个名字,确实没有乔美姗三个字,中年妇女又掏出身份证在我眼前晃了晃说:“看清楚哇?字侬宁得哇?另外两个名字是阿拉老公和小宁,现在谁是房东侬拎得清哇?”
我瞬间没了脾气,怯生生将几张A4纸还给他,语气低微的说:“阿、阿姨,实在不好意思啊,我真不知道您是房东,她……她把房子租给我的时候也没说啊”见我服软,阿姨语气也稍有缓和:“小青宁啊,侬租房子签合同连产证都不看的啊?”
我赶忙安抚她说:“阿姨您听我说,反正您房子也要租的嘛,租给谁不是租呢?我已经交了三个月房租了,您就继续租给我好了”“侬三个月房租交给谁了?是交给我的么?”
阿姨一句话让我后背直冒冷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被骗了!“一个礼拜前哦,这里的租金就到期了,我两个礼拜前就问她要租金了,她一直跟我说再等等,再等等,到上个礼拜到期了还在跟我说要等一周,我是看她小姑娘一个人不容易哦,眉清目秀也不像坏人的,想不到还憋着这么一招啊,小伙子,你给她交了多少房租?”
我从呆愣中缓过神儿来说:“三千六”阿姨惊讶道:“一个月三千六啊?”
我茫然的摇头:“不是,付三押一,四个月,三千六”阿姨更惊讶了,瞪了我半天才嚷道:“侬岗独啊?(你白痴啊)四个月三千六,一个月才九百块?侬想想可能发?可能发?这个房子挂出去两千五一个月人家都要排队来抢的侬晓得哇?九百块一个月,侬搞笑不啦?”
我忽然觉得双脚有些无力,恍惚的蹲在地上,阿姨上前拍拍我:“小伙子,阿姨跟侬岗,赶紧报警,犹豫都不要犹豫!”
我忽然想到和乔小姐签下的那份租约,我实在不愿相信那个看上去十分精致的姑娘竟会是这种人,于是冲进屋里淘出那张手写的租约,却发现上面除了她的签名,连个电话都没留!我茫然的靠在墙上彻底傻了眼,阿姨走上前看着我手中的一纸租约,摇头叹息:“侬当这个就是合同啊?哎呦现在的小青宁,哪能什么规矩都不懂就来混大上海啦”说着,阿姨掏出手机不知道给谁在拨电话,听了一阵,似乎对方没有接,于是又转过头对我说:“侬看哇,电话都不接了,还不相信被骗?是当初看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被迷的傻掉了吧”一句话戳中了我的痛点,感觉浑身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