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巍峨的群山,绵延无尽的山岭,密林广布,毗邻溪流河谷,多为参天大树,森然翠绿,层层叠叠向上。 绿草、灌木,杂乱无章,站在溪边的乱石滩向四面望去,除了一片绿意,再看不清其它东西,密林阻碍人的视线,猎物的身影是看不清楚的,只能听到潺潺水声,与数种鸟声啼鸣,在耳边缭绕不绝。 众人按照分工,各司其位,坐守交口。 陈凌与王立献就守在距离乱石滩不远的林间石坳后,此处经王立献勘察过后,属于一条‘兽道’,就是野牲口常走的,来溪边饮水走的路径之一。 此时两人托着猎枪,屏息凝神。 陈玉强与几个年轻小伙子,跟在陈大志身后,紧紧把守另两处交口。 也是野物频繁出没的路径之一。 黑娃不跟狗群,便伏在陈凌脚边,一动不动。 眼神却难得的严肃敏锐起来,黑溜溜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密林。 似在感应撵山的众犬。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皆是严阵以待。 只等猎物出现。 潺潺的流水声中,时间随着溪水的流淌一分一秒的划过……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皆处于神经紧绷状态下的众人,不知时间到底过了多久。 某一刻,突然就听到山上传来一声狗叫。 这一声狗叫响起之后,霎时间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紧随其后“汪汪汪”的狗叫声连成一片。 黑娃的耳朵猛地竖了起来。 随后更是小声的哼哼唧唧直叫唤,尾巴不安的甩来甩去,一副按捺不住想冲出去的样子。 王立献见状给了陈大志的那两边打了个手势,示意“有东西过来”。 “嘿哈,嘿哟哎——” 随着狗叫,山林中也有人高声呼喊起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类似敲竹杠的“梆梆梆”的声音,这是撵山的人在喊号子。 帮助狗群一块在驱赶猎物。 声音渐渐逼近。 陈凌甚至能听到,灌木,野草,厚厚的落叶,都在哗啦啦的剧烈响动。 这时,山上又一声高喊。 “来了,来了!”
“过来了哩!”
“献哥,注意了,往你们那边去了咧!”
撵脚的声音一句接一句。 令坐守‘交口’的几人一下打起精神。 伴随着撵脚的呼喊,密林之中,再次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果然是有野牲口被逼了过来。 陈凌眼尖,能看到两只头顶带角的,在林间跳跃,一跳就是老高。 是鹿? 听这动静不小啊,难道是撵出来了鹿群? 陈凌一下兴奋起来。 心头变得滚烫,眼睛明亮的盯着前方密林,就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这时却听有人着急忙慌的大声叫喊。 “不、不好,还有一个追溜了,往西跑了。”
“追啊,快追啊……” 陈凌闻言只是轻轻一笑,“跑不了,一个都跑不了。”
瞄了下那个方向,踢了旁边黑娃一脚。 黑娃早已经等不及了,立马汪汪大叫着冲了出去。 几乎是黑娃冲出去的下一秒,密集蹄声,还有哗啦啦的枝叶响动快速逼近,几乎就近在咫尺,只见林间有一头头虽惊恐惶急,但不失轻巧灵动的身影,窜跳了出来。 果然是鹿。 “开枪。”
王立献大喊一声,从石坳后站起身,举枪就射。 早就准备好的陈凌,没有落后丝毫,一同开枪。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在林间猛然炸响。 几头野牲口吓得亡魂直冒,逃跑已经来不及,当即被击中,扑通、扑通的摔倒在地。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林间沉积落叶上四只蹄子乱蹬乱踹,惨叫着挣扎不休。 “好家伙,是草鹿,这次来得不亏!”
守在另外两处交口的陈大志等人闻声跑来,见到被击倒在地的野牲口,顿时喜意上脸。 等数了数,足有五只之后。 陈大志更是兴奋的撸起袖子,吐了两口唾沫,眉飞色舞的去上前补刀,一把年纪,跟个老小子似的。 抽出猎刀,按住一头草鹿就往脖子上抹,刀法干净利落,一刀下去,草鹿瞬间毙命。 王立献也很高兴,一张黑红的脸,都涨成了紫色。 笑眯眯的拍了拍陈凌肩膀,说了声:“把式不赖,打得还挺准哩。”
就走上前去帮陈大志。 陈凌闻言跟着一阵乐呵呵,第一次参与出猎,并打到大猎物,心里激动不已,来回摩挲着发烫的枪管子。 瞧着地上的草鹿,怎么看怎么开心。 为这次进山,他老早就准备着呢。 弹弓练得不能说百发百中吧,但也是准头极为精准。 找到了那种感觉。 所以拿到猎枪后,上手也不难,他感知敏锐,眼力、听觉、反应都比普通人强得多,只需要继续多练就行。 这时,小金带着土狗群也回来了,一只只狗趾高气扬的绕着猎物,嗅来嗅去,支棱着耳朵,尾巴摇得飞快。 不时的汪汪的叫上两声,一群狗打闹成一团,猎到这么些猎物,它们也很骄傲,洋洋自得。 等陈泽那帮子当撵脚的跑回来的时候,陈凌已经帮着把这五只草鹿捆好了。 草鹿有公有母,周身毛发呈灰棕色,公的头顶长角,角很长,母鹿没有角,跟山羊体型差不多大,有一米高左右,体型略有差异。 东北的狍子也有被叫草鹿的。 但跟他们这边的草鹿并不是一种东西。 这时,撵脚的小年轻走到跟前。 陈玉彬大口喘着气,焦急道:“立、立献叔,富贵叔,还有一只哩?没追么?”
这小子个头不高,也就一米六出头的身高,但这几人里,就属他跑得最快。 其他小年轻跟着狗屁股后面追了这么久,就是靠着一股第一次撵山的上头劲儿,现在已经累得扶着树,猫着腰喘气不想动了。 他还能说出话来。 这体力非常不错了。 陈凌抬头瞧了他一眼,说道:“黑娃去追了,再等等吧,肯定跑不了的。”
他对自家的狗有信心,即便黑娃这憨货也不是普通野牲口能比的。 “追溜掉得那个不是草鹿,是麂子,滑溜着哩,听见动静撒腿就跑,俺们刚开始就差点把它撵丢……” “黑娃,黑娃能追得上么?”
陈玉彬不是不相信黑娃的本事。 是麂子太滑溜,尤其常在深山生活的麂子,更是难抓。 本地有句老话,叫做: “猪奔塘,麂奔梁,豹子奔在山岩上。”
是山村经常进山的老猎户传出来的。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 就是说撵山狗撵出来的是野猪的话,就直奔交口而来,撵山狗撵出来的猎物叫“起塘”。 所以这个野猪奔塘不是泥塘,是猎人坐守的交口。 说的是野猪是个二百五,死脑筋,惹怒了它,横冲直撞,追在撵山狗屁股后面,直接奔着人就撞过来了。 你要是枪法不好,来不及举枪打它,又躲避不及的话,反倒会被顶出来个好歹。 麂子还好,撵山狗惊动它们之后,逃跑喜欢顺着山梁蹿跳。 豹子则是在陡峭的山崖上,几个纵身就跑没影了,狗撵不到,人也打不到。 这三样儿都不好抓。 “放心,黑娃能追上,就算是麂子,也肯定跑不了。”
陈凌笑了笑,语气依然很笃定。 果然,没两分钟。 林间传来啪嗒啪嗒的蹄子声音,黑娃这大块头晃动着一身腱子肉,龙行虎步的叼着一只猎物出现。 众人立马齐刷刷的看过去。 群狗也围上去,摇着尾巴,汪汪乱叫不止。 等黑娃叼着放在陈凌跟前。 王立献瞧了瞧,紧皱的眉头松垮下来:“还真是只麂子哩。”
“怪不得……” 猎物没追丢,众人本来很高兴的。 听到王立献这句话,立马就觉得奇怪不已。 “咋了献哥?”
“没啥,刚才跟志哥看蹄印,俺们两个都还以为附近有几个大鹿群哩。结果就撵出来这五只草鹿……” “唉,现在既然林子里有麂子,那就啥也别说了,鹿群就不想了,肯定没大鹿群,这地方也不值当再多留心哩。”
王立献摇摇头,瞪着眼瞧了瞧地上躺着的麂子。 被黑娃咬断了脖子,已经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了。 就抽刀补了一下,麂子彻底不动弹了。 “啊?”
“这为啥啊献哥?”
听得王立献这话,不说陈凌他们了。 陈大志也感到有些不解。 “一麂当百羊。麂子胆小好动,有点风吹草动就怕的不行,喝个水也要换好几处地方。东边喝了西边喝,有时候虽然脚印多,看着跟有老多野牲口似的,其实往往只是一只麂子踩出来的蹄子印儿。”
“而且,容易把鹿,和香子之类的蹄印儿踩乱,弄混。”
王立献说着,站起身把猎刀收归鞘里,长出一口气,笑了笑:“好些年没有往深山走,这点儿都忘了,把式生疏咧,唉……” 这些年,他常年在外,一直跟建筑队干活,每次干完回家后太累不想动弹,就是进山也只是在外面几座山头上来回转转,到底是手生了。 “行了,你这把式还叫生?俺们就更拿不出手哩,才进山第一天,有这些收获可不算差啦,够多了够多了,再多扛不动咧,哈哈哈。”
陈大志笑着抠了抠嘴角,眉毛都跟着一阵抖动。 “就是,要不是献哥,我们哪知道该从啥地方放狗撵山,连交口都不知道往哪儿坐,一准儿的空塘。”
陈凌跟着道。 空塘就是交口没找对,撵山的狗把猎物撵出来,坐交的人扑了个空。 这是常有的事。 缺少经验就会误判,王立献算很好的了。 随后大家也一阵附和。 今天有这样的收获,着实不算差了。 大家伙儿都很高兴,尤其几个没进过山的年轻小伙子,一个个的都是兴致高昂,准备在接下来大展一番手脚。 就一边收拾着猎物,扛着走出林子,一边询问王立献一些想不通的问题,以及怎么辨别猎物踪迹等等,都是想学点本事。 王立献丝毫不藏私,知无不言,基本上问啥都能讲出来个一二三来。 陈凌也是听得很认真。 ……身处山林之中,天黑的比较早。 过了四点钟,就要找夜里落脚的地方了。 有王立献这个老猎手在,自然不成问题。 众人背着猎物,沿着溪水前行。 遇到的野鸡、兔子等小猎物,也全不放过。 纯属当成练枪法。 零零散散,收获真不少。 渐渐地,太阳西坠,被高山遮挡,光亮便霎时间黯淡下去,天空仿佛纸浸了油,变成了半透明,被昏红的阳光,晕染了一片。 原本鸟鸣清脆,水声叮咚的空幽山林,在光线变暗之后,显得有些阴森起来。 王立献不敢耽搁,就带着众人找落脚地。 这时候就不能再待在水边了。 虽说入了秋,但山里蚊子也是不少的,紧挨着水边的地方,夜里生起火堆之后,会吸引蚊虫肆虐而来。 且在夜里,是野兽觅食的时间,溪边常有野兽饮水,在夜里野兽的攻击性很强,招朋引伴起来,带了枪也要小心对待。 地势低的河谷,山腰平地也不能选。 山里的老猎户都知道,这些地方湿气重得很,只要睡上一宿,起来腰就废了。 用地理科学的语言讲,这些地方夜间冷空气下沉聚集,是一样的道理。 夜宿深山,方方面面都要谨慎注意,人多人少都一样。 许多危险是看不见的。 最后王立献选定了一处山脊旁的空地,作为今夜的落脚地,随后大家伙放下猎物,和身上的东西,开始清扫杂草落叶。 陈凌则领了捡柴和烧饭的活儿,带着两只狗到处寻摸起来,却是想趁机回去把路上发现的一些小玩意儿收取一下。 他一路走过来,都留了记号的。 现在先把距离近的收入囊中,至于距离远的,明天早上天亮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