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 下午,陈凌刚走出农庄,便听到一阵奇怪的鸟叫声。 除了这种鸟叫声,还有小娃娃的嬉笑说话声与群狗轻轻吠叫的声音隐约传来。 陈凌走过石亭与竹林,往果园一瞧。 原来是王真真和六妮儿他们一帮子,还有家里除二黑之外的小狗子以及村里的一大群土狗,一个个拿着棍子和弹弓在小河沟附近的草丛赶秧鸡呢。 秧鸡这玩意儿不像家鸡那样,这里跑跑,那里挠挠;也不像白鹤那样,天上飞飞,水边站站。 秧鸡很少在白天露面,老是躲在水边的茂盛草丛里与高高的芦苇荡中,有时候也钻出来觅食,找些水边游动的蛤蟆蝌蚪、水爬叉、蚂鳖、泥鳅、小鳝鱼之类的,但很怯生,有点动静溜得很快。 “大毛、二毛,快追,快追……” 王真真见秧鸡受到惊吓,从草间呲溜呲溜的钻出来,很快就跑个没影。 速度太快了,弹弓打不到。 她就赶紧喊着小狗子们去追。 六妮儿他们一帮还用棍子连甩带敲的,想像打老鼠那样,把这些从草里跑出来的秧鸡给一棍子敲死。 可这秧鸡也很机灵滑溜。 见到小娃子们这么凶猛,跑不及就直接扑棱一声飞起来。 不过飞也飞不高,只贴着草丛的梢头飞,飞出去丈把远,就落下来,再次一溜烟的迅疾逃窜。 但是这样虽是躲过了小娃子们的攻势,却很难全部躲过群狗的围追堵截。 陈凌家的小狗子们连带这村里的土狗,这么大的一群狗汪汪大叫着追击过去。 把果园搞得群鸟惊飞,也让秧鸡惊叫着四处飞起落下,躲藏狂奔。 不过小狗子们敏锐的发现陈凌走了过来。 逮到秧鸡后,就兴奋的噙着一只只秧鸡跑过来,围着他兴奋的背着耳朵,摇着尾巴哼唧打转。 “姐夫,你让大毛它们把秧鸡子叼过来,我们要看看一共抓了多少。”
王真真远远的招着手,大喊道。 她身边,是万年小跟班一样的喜子,背着个小竹筐,里面装的全是他们一帮的收获。 陈凌闻言摆了摆手,低头对小狗子们向前一指道:“走,叼过去。”
而后跟在狂奔过去的群狗身后,走到他们一帮小娃子跟前。 “真真,你这一到过星期天就到处乱跑不着家,今天晌午又在谁家吃的饭?”
“喜子家呗,宝栓哥炖的秧鸡子,说是从咱家拿的调料,用山菇炖出来还挺好吃,一点也不腥气。”
王真真嘻嘻一笑,就蹲下来伸手从大毛它们嘴里把那些秧鸡一只只抢过来。 六妮儿一帮子热热闹闹的喊着富贵叔,已经把跟着他们的那些狗抓到的秧鸡拎在了手里,咧着嘴围上前来让他看。 这些秧鸡说是鸡,其实不是鸡,也就是一种外观像小鸡子的水鸟。 身子就像小公鸡刚换羽毛、刚生出小小的鸡冠子的时候那么大,尾巴短,两条腿细长,全身麻褐色,一双翅膀上有明显的粗大的黑色横纹。 简单说起来,有点像鹌鹑。 但秧鸡斤把重,可比鹌鹑这些不过二三两的小家伙大多了。 “不错不错,这会儿工夫都逮了快十只了。”
陈凌赞许的点点头,这季节的秧鸡贼机灵,跑得快,飞得快,一般的土狗是抓不住的。 就连自家的这些小狗子,也不是每个都有收获。 在围追堵截之下抓到这么些很不错了。 “这么些秧鸡子也够你们玩,够你们分的了……” 陈凌赞许过后,就又提醒他们道:“不过这时候的秧鸡子刚配上对,再过十天半月的就开始下蛋了,你们还是尽量少去祸害它们。”
“等过阵子它们下蛋了,去河边捡点秧鸡蛋,带回去孵小鸡,不比这个好玩么?”
秧鸡十分胆小,村里说那些蔫不拉几的胆小鬼的时候,很多就说这人怂哩跟秧鸡子一样。 但这玩意儿胆小归胆小,却不怎么糟践庄稼。 所以人们一般捡几个秧鸡蛋,秋冬打两个秧鸡子解解馋也就算了。 它们不糟践庄稼,人们也不会去太糟践它们的。 “啊?秧鸡子这时候快下蛋了吗?”
“那俺知道了富贵叔……” “怪不得以前俺老是在放暑假去河里洗澡的时候看到小秧鸡子到处乱跑,原来它们下蛋这么晚。”
“……” 小娃娃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不过陈凌说的话他们还是听的,有时候比他们家长说话还管用。 王真真也是这样。 让村里很多人都说陈凌是大孩子王。 “富贵,又带着娃娃们打猎么?”
这时赵大海带着一帮人从山上走过来,最近村里的电线架好了,就剩山上的了,他们这几天就在各个山头忙活这事,基本上摸不见人。 陈凌笑笑:“这算啥打猎,就是逮几个秧鸡子,你们电线架的咋样了,快弄好了没?”
“好了,他奶奶的,前后忙活一个多月可算是忙完了。”
赵大海擦擦汗水,黑红的脸上满是倦色:“你瞧我,又瘦了一大圈。真真,你觉得胖哥哥瘦了没?”
王真真闻言歪着脑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点点头嘿嘿笑道:“是瘦了,以前胖哥哥你肚子是横着的,能顶我姐夫两个,现在连一个半都不到了。嘿嘿,我姐夫还说你以前肚子上要是挨一刀,刀都得让肥油埋住,半天不见血呢……” 一边笑一边比划,让赵大海脸色一囧:“你这丫头,跟着你姐夫学坏了。”
赵大海身后的工人们见此,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陈凌也笑笑:“少诽谤我,吃过饭了没,没吃去家里吃点。”
“不了,不去家里了,今天早晨说好了,山上弄完,你们大队管饭。”
赵大海一挥手,领着人就往村里走。 陈凌正好也要去二毛驴家,就与他们同路,身后还跟着一帮拎着秧鸡子的小娃子,蹦蹦跳跳,跑来跑去,没个安分的时候。 赵大海和陈凌说着话,得知他去村里干什么之后大为感兴趣。 “哦哟,原来你是要去给人家帮忙穿牛鼻环的啊,就上次夜里牛跑出来的二毛驴家是么,行,我吃口饭就找过去,我还没见过给牛穿鼻环呢。”
“那你可得快点过来。”
“放心,你忘了我吃饭有多快么。”
王真真和六妮儿一帮子听到要给牛穿鼻环,更是觉得新鲜。 多少年了,村里没给牛穿过鼻环了,大家现在都是养驴的多。 因为驴能驾辕能犁地能拉磨,比较全能,所以村里的牛和马就陆陆续续被卖掉了。 没了水田之后,水牛更是几年不见有一头。 现在突然听说要给牛穿鼻环,他们可不是兴奋得不行么。 一个个赶紧跑回家把分到的秧鸡子拿回去,就马不停蹄的往二毛驴家赶。 陈凌自己是吃了晌午饭就出来的。 出来的早,到了二毛驴家,陈玉强兄弟两个还没到。 倒是二毛驴门外的大树下与墙头上已经早早围上了一群小娃子,一个个跟毛猴子一样跑过来看热闹。 又过了会儿,陈玉强兄弟两个才一起赶过来。 他们和二毛驴家有干亲关系,陈玉强认着二毛驴当干爹呢,所以二毛驴家在两个儿子外出打工,只有小儿子在家的情况下,就把他们兄弟两个叫过来帮忙了。 “二毛驴,你叫英强玉强过来还不行么,咋还把富贵也喊过来了?你们四个人还摁不住一个牛犊子?”
“就是,把牛脑袋往柱子上一绑,再把蹄子一绑,这还怕摁不住?”
除了来帮忙的,还有捧着碗出来一边吃饭一边看热闹的村民,吃着饭嘴里还说着一句句风凉话。 二毛驴听到这类话就瞪着眼给他们一句:“你说的轻巧,有本事你来试试。”
有啥说啥,他家这牛还真是不咋好搞。 一般长到这半桩子的半大牛犊,正是活泼调皮的时候。 有养过牲口的知道,农家很多小牛犊子,小羊羔子在小时候大多都是调皮捣蛋的。 小羊羔子就不说了,虽说活蹦乱跳的,但祸害性不大。 这牛犊子可不行,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它这个年纪正是四六不懂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好歹。 一个不留神跑到田里就是个大祸害,连吃带糟践的撒完一趟欢,非给你祸害一大片庄稼不可。 但二毛驴家这小黄牛不是单纯的调皮,脾气还倔,特别不服管教。 这不,在赵大海也吃完饭赶过来后,二毛驴见又来一个胖子,当即就不再多耽搁了,准备去家里给小黄牛穿鼻环。 几人才刚关上院门,还没走过去,在南边牲口棚卧着的小黄牛就察觉到了危险,蹭地就从地上爬起来,哞哞叫着满院子狂奔,速度越来越快,想往外冲出去。 把院外从门缝里看热闹的村民看得全傻眼了,就这样的牛,两三个人还真按不住。 也是,来了这么多人,动静又大,它肯定早就防备起来了。 毕竟上次被抓过一次了,反应大点也正常。 还好陈凌几人拿着粪叉和草叉子在身前,有这些尖锐锋利的东西挡着,小黄牛不敢往人身前冲撞。 没过一会儿,就被几人一起逼到了墙角。 然后你按牛头,我抓牛腿的,六个人合力终于把这头倔强的小黄牛放倒在地了。 放倒之后,陈凌和赵大海两个一个靠力气一个靠体重压在小黄牛身上,不让它反抗起身,二毛驴父子俩就趁机把牛头和四蹄捆住…… 可即便这样,这小倔牛还在拼命的挣扎,不停地哞哞叫唤,四个被捆住的蹄子也还在用力的想要蹬动。 “驴子哥,这牛咋又没拴着?”
陈凌可是记得上次抓住牛的时候,是用绳子拴好的,绑得结结实实。 二毛驴叹口气:“唉,别提了,这牛脾气倔,拴住了就不吃不喝,打也没用,还白天黑夜的叫唤。这听着心烦也就算了,不吃不喝的,还怕把它饿坏事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就给它解开了。”
赵大海也给听傻眼了:“好家伙,都倔成这样了。”
“可不是么,前两天都把俺达给愁死了,现在就怕给它穿了鼻环后,也不吃不喝。”
王文超也叹气道:“富贵叔,要是到时候这牛真的不吃不喝,你有法子不?你家牲口养那么好,你又会给牲口治病。”
陈凌想了想,说道:“法子嘛,倒是有,也简单。这样的牛别把它憋在家里,牵出去让它多跟别的牛一块待着吃草…… 咱们村现在养牛的那么多,每天去河滩放牛的一大群,你把你家这牛牵过去,让它跟那些牛待上一阵子就好了。”
这法子别说二毛驴父子了,连陈玉强兄弟俩和赵大海听了也有点诧异:“就这么简单,这样行吗?”
“行,这半大的牛犊子就跟家里没长大的小娃娃一样,你不让他跟别的小娃娃出去疯跑,整天憋在家里,能不憋坏事吗?所以还是放出去的好,放出去了他们一帮子呆一块高高兴兴,能吃能喝,什么事都没有了。”
陈凌简单做了个比喻。 这个说白了,用个名词来讲就是“社会化”。 不管家禽、牲口,还是野外的鸟兽,大部分都是这样。 “嘿,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道理,那俺就放心了。”
二毛驴顿时眼睛一亮,放开了心怀,连忙让陈玉强兄弟两个把牛头也结结实实的按在地上,他就拿出早就磨好的竹签子,掰住牛鼻子,猛地一刺。 这一刺,直接将牛鼻子的软肉捅穿。 在小黄牛疼得浑身哆嗦,大声叫唤的时候,再拨出竹签,接过王文超递过来的鼻环,把准备好的鼻环插入穿透的洞中,扣上鼻环,绑上缰绳,这就搞定了。 二毛驴养牲口多年,手脚利索得很,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快速。 围在墙头和院外看热闹的大人和小娃娃纷纷叫嚷起来。 或跳下墙头,或推开门,涌入院中,来看看这鼻环的成效如何。 穿了鼻环的小黄牛,过了刚才疼痛的时候,一个劲儿的伸出舌头向上去舔鼻子上的环儿。 “哟,真下本钱,还搞个这么结实的鼻环,这是县城张铁匠打的吧?”
“是,张老汉手艺不错,这鼻环能用好几年,俺家牛不好收拾,戴个好鼻环省得脱了,后边再麻烦。”
二毛驴应着,解开小黄牛脑袋上捆的绳子。 陈凌和赵大海也去把牛蹄上的绳子解开。 “咦,这还是头小母牛啊,小母牛脾气这么倔,我听人说不都是公牛脾气大么?”
赵大海去解后蹄绳子的时候,往小黄牛腿间一瞄,顿时啧啧称奇。 刚说完这句话,不料,小黄牛在疼痛与惊吓之后初逢解脱,浑身放松之下,突然间后腿一伸,屎尿齐出。 牛粪还好,全落地上了,但那“哗啦啦”飙出来的尿液,却瞬间滋了猝不及防的赵大海一裤腿。 赵大海顿时大惊失色,慌忙闪避:“日他奶奶的,这小贼牛坏的,欺负老实人是不?”
说着,愤愤的给了这小黄牛一脚,然后低头一看,右裤腿全湿了。 这情景顿时引得满院子的大人小娃子一阵哄笑。 陈凌也是忍俊不禁,随着众人笑话道:“让你没正经,小母牛咋了,小母牛就尿不到你了?照样滋你一身。”
众人听了笑得更加欢乐,纷纷说赵大海谁让他去瞅人家牛屁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