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罗韩的脑袋嗡的一声,瞬间空白。 他知道汉军步战能力优于鲜卑人,但鲜卑人一营近千人,如此规模的战斗,千夫长被阵斩的可能性就算不是微乎其微,也是极小的。 如此迅速的临阵斩将,这些来攻的汉军步卒究竟是何方神圣,战斗力究竟有多强? 联想到连续几日攻击也没能突破城防,扶罗韩突然间心生恐惧。 之前一直以为汉军能守住成宜是依托城墙保护,现在看来,没有城墙,汉军或许更强。 即使是野战,鲜卑人也没有优势可言。 扶罗韩一时犹豫,是继续之前的命令,命人包抄,吃掉这些汉军步卒,还是命各营就地防守,避免形势进一步恶化,等天亮再做计较? 片刻之后,扶罗韩决定还是吃掉这些汉军步卒。 两军对垒,谁先认怂,很可能就意味着更大的损失。 一旦士气崩溃,被对方追杀,后果不堪设想。 号角声呜呜作响,两翼的鲜卑人开始列阵,准备包抄。 扶罗韩不敢大意,召集亲卫骑,赶往北面的大营,亲自指挥作战。 —— 高顺率部迅速后撤。 突然出击,利用鲜卑人的盲目自信,迅速击破一营,引起鲜卑人的恐慌和骚乱,已经达到了他的预期目的,无须恋战。 杀多少人,斩多少将,并不重要。 那个千夫长只是撞上门来的功劳,并不是他刻意追求的目标。 随他出战的步卒都是多年旧部,令行禁止。他们迅速转换阵型,互相掩护,在鲜卑人反应过来之前,撤回城墙之下,并熄灭了手中的火把,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城上放下准备好的大盾,高顺立起盾牌,准备迎接鲜卑人的箭雨。 千夫长被阵斩,鲜卑人乱作一团,组织不起有效的阵型,眼睁睁地看着汉军撤退。 等扶罗韩赶到,大营已经安静下来,千夫长的无头尸体躺在地上,慌乱的士卒散在四周,眼神中尽是惊恐之色,士气低落。 扶罗韩怒不可遏,看向远处的城墙。 借着城头的火光,他隐约能看到城墙下的一团黑影。 据刚被击溃的士卒说,没看到汉军登城,更没看到汉军开城,那些汉军很可能还在城下。 扶罗韩立即下令弓弩手上箭射击,又命重甲骑兵准备突击。 不管这些汉军是想攀援上城,还是想再次出击,都不能容忍,必须消灭。 奉命赶来增援的鲜卑人随即变阵,两千弓箭手上前,密集射击。 高顺等人站在城下,以大盾护体,任凭鲜卑人箭如雨下,射得大盾咚咚作响,一无所动。 城上的汉军却不甘示弱,依托城墙,以强弓硬弩进行还击。 虽说数量远远不及鲜卑人,但射程和精准度却更胜一筹,几乎每次射击都能有斩获。 鲜卑弓箭手被射得叫苦不迭,却不敢轻易退却,只能一边射箭一边祈祷苍天保佑,不要让自己成为汉人的目标。 一阵密集的箭雨过后,鲜卑人的甲骑开始冲锋。 城上的汉军弓弩手立刻集中火力,对冲在最前面的鲜卑甲骑进行密集射击,尽可能的打乱甲骑的冲锋阵型,为高顺等人减轻压力。 高顺一声令下,步卒散开,以五人为一组,紧紧地贴着城墙列阵,各自为战。 鲜卑甲骑冒着城头的狙击,好容易冲到了城下,却发现汉军几乎贴在了城墙上。如果他们不减速,很可能一头撞上城墙。如果减速,则可能成为汉军步卒猎杀的目标。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选择放弃,保持速度,从汉军阵前掠过。 即使如此,城上下的汉军也没放过他们,利用弓弩、长矛攻击他们的侧面。 一次冲阵,没能造成任何有效的杀伤,却损失了十几骑,让扶罗韩暴跳如雷,却又无计可施。 双方进入僵持,谁也奈何不了谁。 高顺就在城下,随时可能扑上来咬一口,扶罗韩吃不掉他,又不敢掉以轻心,只能保持这种两军对峙的状态,不给高顺出击的机会。 张杨在城上看得清楚,暗自佩服。 高顺以区区三百步卒,让几万鲜卑人不能安睡,为接下来的决战立下了大功。 有勇有谋,吕布有这样的部下,何其有幸。 吕小环也在城上,虽然熬得两眼通红,脸色发白,精神却有些亢奋。 她之前就知道高顺善战,但她没有随高顺作战的经历,对高顺如何善战并不清楚。这次随高顺守成宜,将高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一下子明白了很多。 这才是用兵。 相比之下,其他人就是乱打。 天色将明,张杨放下梯子,接应高顺等人登城。 鲜卑人射出一阵箭矢,却没心情再上来攻击。熬了一夜,所有人筋疲力尽,此时此刻,他们只想回营好好睡一觉。 扶罗韩也不例外,他看着城墙上高顺的背影,咬牙切齿,憋了一肚子气,却无处发泄。 “子平,这次若能取胜,你是首功。”
张杨托着高顺的双手,诚恳地说道。 高顺不动声色的挣脱了张杨,拱手致意。“将军言重了。我奉温侯之命赶来增援,理当全力以赴,不负将军与温侯多年相交之谊。”
“就是,就是。”
吕小环喜不自胜,又蹦又跳,目不转睛地看着高顺。 张杨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高顺对吕布真是忠贞不二,想拉拢都找不到机会。 “可惜奉先没有子弟,只有小环一个女儿。”
张杨惋惜地说道:“他真应该正经的纳个妾,生个儿子。要不然,将来这侯爵也没人继承,多可惜啊。”
吕小环有些不高兴,却无言反驳。 高顺看着吕小环,也有些惋惜。 这的确是个问题。 虽说吕布疼爱吕小环,视作珍宝,但吕小环毕竟是女儿,不是儿子,将来是要嫁人的,无法继承吕布的爵位。张杨这么说,不是故意针对吕小环,而是多年老友之间的关切。 但吕布的妻子魏氏善妒,她可以容忍吕布与其他女人私通,却不会容忍吕布纳妾,张杨说的根本行不通。 高顺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主动说道:“将军,天色将明,战机随时可能出现,还是及早准备为好。”
张杨尴尬地点点头,转身去了。 吕小环拽着高顺的衣边,沮丧地说道:“子平叔,我要是个男子多好。”
“男子有男子的好,女子有女子的好。”
高顺摸摸吕小环的脑袋,安慰道:“你的武艺这么好,超过无数男子,将来未必不能继承你父亲的事业。”
“女子也能做官吗?”
“蔡令史不就是女子?”
高顺脱口而出,随即心中一动,生起一抹希望。 这时,一轮火红的朝阳跳出了地平线,照亮了大地。 眼前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