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烈日当空,骄阳似火,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十月中旬的江南某二本高校依旧热的令人心慌。不大的绿茵场上,一位穿着10号马拉多纳同款的复古球衣,却打着3号后卫位置的高挑少女此刻大汗淋漓,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脑袋有点晕,但这都被江有汜归结为中午忙着打游戏以至于足球队女教练突然说要和商院打一场友谊赛而没有时间吃午饭、抹防晒造成的。唉,谁让这是江有汜最喜欢的足球运动呢!至于会不会踢、踢的咋样,这些小细节江有汜就随缘了,毕竟她看上的是在绿茵场上追逐的自由和快乐以及足球本身自带的酷帅气质。所以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有人约她出来踢球,她便可以立刻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谁也不爱的投向足球的怀抱。当然,除了考试,谁让江有汜还是个好学生呢。比赛进入白热化,商院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进球!这次失误让江有汜太阳穴突突直跳,压制住体内汹涌澎湃的熊熊怒火,江有汜死死地盯住刚刚进球的短发眼镜女生,将高马尾随手扎了个丸子头,发誓要是再让她进球我江有汜就是狗!对方队员重新发球,江有汜立刻冲上去抢球,但是,战场被双方的前锋占领,你一脚我一脚,你推我我推你,踢的那叫一个毫无章法,乱七八糟。其实,也不怪她们踢成这样,院里面强制要求搞个足球新生杯,每班至少出两个人,很多人都没有足球基础,差不多都是赶鸭子上架,但经过这几天的训练,各队基本的战术还是有的。江有汜所在队就是这种横冲直撞式打法,不管对方实力如何,一个字就是干。而现在对方明显被我方传染了,也逐渐变得暴躁起来,场面一度滑稽,可江有汜仍眉头紧皱,死死地盯着那个短发戴眼镜女生。因为她是中后卫,所以她不能往前面冲,只能当球来到她的主场的时候,要么突出重围把球传给队员,要么把球踢飞,不让对方有任何可乘之机。江有汜在自己认定的事物上有着莫名的执着和非同一般的自信。此时,江有汜全身紧绷,心跳也在不自觉的加快,汗液弄湿了整个后背,皮肤也越来越烫。球来了!“我艹,居然是个高球!”江有汜在电石火花之间暗骂了对方几句,带着荆轲刺秦王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心——用脸接球!没错,这个平时每天自拍300张不重样,洁面乳精华液面膜眼霜变花样的19岁无敌自恋爱美花季少女用了她平时引以为傲的不长痘不出油白的发光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去接球!这是江有汜清醒的时候绝逼干不出来的事儿,或许是脑子宕机了吧……“我的脸没事儿吧?”
这是江有汜晕倒前对这个世界的最后执着。“小江!”
几个人见状,立刻中止比赛,七手八脚地过来扶她。“皮肤怎么这么烫!不好,可能是中暑……这个症状,可能还是重度中暑,快!扶她去医务室!”女教练当机立断,得出结论,这是江有汜脑袋丧失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踩着欢快的节拍“噔噔噔噔噔噔……”一阵快节奏后是曲调舒缓的“嘣嘣嘣嘣嘣嘣……”,而后又是鼓点和大提琴的抑扬顿挫,此起彼伏,交相辉映……这他妈不是贯穿江有汜整个初高中的噩梦进行曲——《运动员进行曲》,还能是啥?可是,校运会不是在下周吗?令人心慌的音符不讲道理地横冲直撞进耳膜,江有汜下意识地双手捂耳,随着拖拽凳子和碰撞桌子地声音以及近在眼前又好似远在天边的叽叽喳喳声,江有汜费力地睁开眼缝,可能是睡了太久的缘故,眼前是一片水雾,江有汜抬起手懒洋洋地揉了下眼睛,过了一会儿,视线逐渐恢复清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居然是黑板?!“我不是晕倒了吗?我不是在踢足球吗?我怎么在上课?”
江有汜不禁发出灵魂三问……“好吧,上课就上课,不就是摸鱼……上课嘛!”
正想着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戏谑:“江有汜,你终于舍得醒了,我还以为你要连睡四节课呢!”
说完那人便捂嘴偷笑起来。江有汜心下疑惑,开什么国际玩笑!上午满课也就两节课而已,哪来的四节?!正要与她对峙,江有汜傻眼了,这人不就是她的初三同桌曹晓玲吗!一眼认出曹晓玲不是因为江有汜有什么同桌情结,或者对她念念不忘什么的。而是因为曹晓玲欠她的十块钱一直到毕业都没还!一般涉及到钱的事儿,江有汜都会格外“刻骨铭心,撕心裂肺”。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同桌独具特色的长在下巴的两颗黑痣,其中一颗还长出了一撮小毛。见曹晓玲的第一面都不易忽视存在感极强的这俩,有时候跟她说话会时不时不经意间瞥到她的痣。江有汜就会在心里感慨这俩怎么这么会长,不偏不倚,刚刚好在下巴正中间,常常跟曹晓玲说着说着话江有汜的嘴角就不自觉的咧开了。看到昔日旧友,江有汜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个字。“我不会还在做梦吧,”江有汜喃喃自语,说完便给了自己个大嘴巴,“艹……痛……”江有汜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左半脸,明显感觉到那半张被自己毫不留情扇过的脸火辣辣的疼。先不管这么多了,江有汜一个低头就往桌肚里面钻。凭借着自恋狂的雷达,江有汜准确无误地从横七竖八的书堆中找到了镜子。“不愧是我!”
这是一个可折叠的超大玫瑰镜,不愧是在自恋界独领风骚的女人,连用的镜子都走在时尚前头。江有汜拿出镜子时还有些沾沾自喜,可是,当她照镜子的那一刻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镜中人留着一头清爽利落的男生头,刘海长得遮住了眼睛,眼底是一片乌青,上次黑眼圈这么严重的时候还是在上次,僵硬地盯住镜子,江有汜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额头和太阳穴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痘痘,脸色苍白尤其显得痘痘又大又红,但仔细看她的五官,依旧清秀灵动。江有汜就这样看着镜中人,世界陷入静音模式,江有汜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甚至连自己连脸上的痛感都忽视了。“这世界是怎么了?我是偷税漏税还是破坏世界和平了?不对,我还是个大学生,还是freshman的那种,还没经济独立呢!”
“穿越就穿越吧,别人穿越至少原模原样的穿过去,而我……”此时江有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平静的接受了穿越成15岁初三小朋友的事实。“那个同学,江有汜!你在干什么?上课了还在照什么镜子?小小年纪这么臭美干什么!?都要中考了,要臭美也要等你考上高中再说!现在给我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全班的哄堂大笑勉强把江有汜从"被球砸了,然后穿越了,还穿成自己最讨厌的初中生”的无语中拉出来。江有汜抬起头,与戴黑框眼镜的胖乎乎的小个子男老师毫不畏惧地对视。他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江有汜眯了眯眼,平静地把镜子扔进桌肚。“我早就跟你说老师来了……”同桌声如蚊蚁,凑近耳边对江有汜说,江有汜扯了下嘴角,淡淡地回了句:“没事。”
眼前的老师江有汜没记错的话,就是总是对自己“特别关照”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刘赟。至于为什么只对江有汜特别关照,事情还得从初三刚开学那会儿说起。初二时江有汜还是重点班的学生,但由于碰上令她恶心的班主任,再加上学习难度的增加,江有汜后半个学期的学习成绩一路直下,高歌猛退,稳居班级倒数前三。那时的江有汜还没有那么不要脸,一直退步的成绩激发了她的羞耻心,但那时的她内向敏感、自卑木讷,有什么问题都藏着掖着,挑灯夜读、单枪匹马,甚至仗着自己英语好不听课来琢磨其它科目的作业,比如数学和物理。但显然,这种做法并没有什么卵用,数学还是那点子分,拿手好科——英语,也马失前蹄,一整个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在下学期分班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分到了平行班,饶是这样,江有汜还是锦江中学九年二班的1号,平行班水平可见一斑。其实,江有汜还挺庆幸自己被踢出来了,可以远离那些令她恶心的老师和虚伪的同学。于是江有汜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新的班集体并认真地学习,是会问老师同学问题的那种,虽然不多,但她还是走出了自己的舒适区。前几次考试都考到了班级第一,甚至在一次考试中数学还考了个全班第一!当然,在平行班考数学第一并没有啥含金量,可是,这也足够江有汜开心好几天,毕竟傻孩子从来没吃过糖。可能是在班里还算不错的成绩迷惑了班主任,刘赟便让她参加了数学竞赛。沉浸在“我是班级第一”的愉快心理中无法自拔,江有汜连书都不看就自信满满地去考了。结果成绩惨不忍睹,刘赟直接把她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进行思想教育,也是自那以后,江有汜的数学成绩一直在各科中被迫"鹤立鸡群”,不得不让刘赟对自己特别关照。怎么个关照法呢,就是课堂冷不丁的出一道题再冷不丁的叫自己上台解题,或者是口头论述几何体的证明过程……当然,解答不出来或者说不出来,江有汜就要被请去办公室“喝茶”。“绝逼不行!”
江有汜在内心疯狂咆哮着。于是听写从内心的声音,江有汜弹凳而起,“老师,我肚子疼……憋不住了!”
顺便做了个双手捂肚子的动作,五官也顺带扭曲了一下。刘赟见状先是微皱了皱眉,而后点头默许。得到老师的同意后,江有汜在全班炽热的视线中快步走出教室,直奔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