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最孤独的时刻,大概就是当你一个人回到家,房间里空无一人。 周围一片漆黑,直到你亲手打开灯,也没有人对你说:“欢迎回家。”
许段然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这种生活,毕竟以前住在钢城的时候,虽然在她对门就住着张明洋,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回家。 房子很大,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小时候还能赖在对门不走,和坏人睡一张床,但长大以后就不行了。 现在她才明白,这种生活一直都只是适应,从未习惯。 前几天坏人每天都接她下班,和她一起回家。 那时候她很满足,好像已经忘记过去的生活。 但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房子,那种孤独感好像又找上她,压的许段然喘不过气来。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她收到坏人的短信,他说自己今天晚上有事,可能回不来了。 作为善解人意的“情人”,她说的当然是,你忙你的,我自己可以回去,不用担心。 但等她真自己一个人回家,又突然非常不适应。 许段然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但她并未表露在脸上。 独自回家的少女哼着最近经常听的流行曲,打开冰箱开始寻找今天晚上做饭的食材。 拿鸡蛋的时候许段然意识到她这样很假,现在没人在家,也不知道在装给谁看。 虽然在心里自嘲,但她还是哼着歌,好像是都市里常见的成熟独居白领。 一边整理食材,许段然一边安慰自己。 她在心里说,这样也很好,给对方留点独立的空间,她正好趁现在钻研一下厨艺,避免下次做饭的时候再出现像上次一样的严重失误。 正搅着鸡蛋的时候,她突然听到门口有汽车引擎的声音。 她住的地方很安静,周围邻居也很少,能在他们家门口听到汽车声音,那一定是熟悉的人回来了。 许段发现自己的心开始跟着汽车引擎声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打蛋器,擦擦手跑到楼下,可等她下楼的时候,汽车引擎的声音却逐渐远去,并未开进车库里。 没一会儿,门口响起门铃声。 也是,她在想什么呢?刚才回来的路上闫莉才刚给她打过电话,问她回家没有,现在回来的肯定是大姨,怎么可能是他。 许段然小跑到门口,把门打开。 在开门的瞬间,她掩盖住心里小小的失落,让自己的脸上重新恢复笑容。 “大姨,你回来了啊!”
许段然热情地打招呼。 她注意到闫莉手里还拎着菜,便赶忙接过:“大姨,你还没吃饭吗?”
“没呢,我想着让你和洋洋尝尝我的手艺,就特地买了些我拿手的菜,回来做给你们吃。”
闫莉边说着,边朝楼上张望:“洋洋呢?他没回来吗?”
要是平时,自己这个大外甥肯定早就吵闹着跑过来开门。 但今天房间里静悄悄,安静得有些可怕。 许段然拎着菜往楼上走:“他说他今天晚上有事,不回来了。”
说话的时候她尽量保持平静,不让自己流露出丝毫失落。 听到张明洋不回来的消息,闫莉叹了口气,也跟着一起上楼。 “估计他今天晚上又要通宵加班,他才多大,也太拼了。”
今天早上张明洋刚答应吴宇东说尽快把软件做出来,等看到软件再签合同。 她不知道软件开发的具体流程是什么样,但在她看来,大外甥今晚不回来,很可能是留在公司加班。 当然,也不是没有其他可能。 听到闫莉的话,许段然瞬间来了兴致。 坏人只说今天晚上不回来,没和她说理由,她也没问。 “是加班吗?他没和我说要去做什么,只说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许段然蹬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闫莉,她的意思很明显,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快给我讲讲。 “他没和你说啊。”
闫莉表现出一副十分惊讶的表情:“你看我,又多嘴了。”
她虽然说着自己“又多嘴了”,但行为却和她说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闫莉把今天张明洋去见吴宇东时发生的事情,还有打车软件都说给许段然听,事无巨细,边说着两人边在厨房里处理食材。 等她把今天发生的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这大过年的,他不去加班也没别的可做,我这个外甥就这样,不和你说估计是怕你心疼,唉,你小姨和你小姨夫家也没差他什么,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这么拼命。”
闫莉一口咬定加班的事情,就算张明洋今晚没加班,也就当他加班了。 许段然听完后很意外,她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没回来。 大姨口中的小姨和小姨夫自然指的是她平时叫的闫姨和闫姨夫,但她更习惯后面的称呼。 听到这个问题,许段然也好奇。 上高中的时候张明洋还不是这样的人,只要能找到机会逃课,他绝不在学校待着,唯一的学习时间也都集中在学校,平时回家根本不学习。 按照她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他一直都不是什么努力上进的人。 高考完第一个月等成绩的时候,他也基本上每天都泡在网吧。 但突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许段然努力回忆,改变好像就是从她拒绝坏人表白那天开始的。 她突然很愧疚,没想到这件事情对他的刺激竟然这么大。 “大姨,鸡腿肉是不是要先焯水?”
许段然拎着鸡腿肉问道,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等一下,我改完刀再焯水,你放那儿我弄就行,别切到你的手。”
闫莉松了一口气,“张明洋为什么没回来”这个话题终于翻篇,许段然好像已经不好奇了。 她当然会提醒张明洋平时不要出去鬼混,但在许段然面前,她还是希望她的大外甥能保持一个好男人的形象。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在给鸡腿改刀的闫莉嘴角上扬。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事情没浮出水面之前不能急躁,也不要到处乱说。 “然然,你帮大姨把黄瓜洗干净再去一下皮。”
不过也可能是她想多了,张明洋今天晚上真的在加班。 在两人共同努力下,三个小炒很快出锅,有菜又有肉。 “他不回来就咱们娘俩吃,不给他吃。”
闫莉盛好饭放到许段然面前,帮她夹菜:“你大姨我自己一个人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给自己做饭了,毕竟我要是不做也没人给我做,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刚才出锅的时候我闻着就香。”
许段然把鸡腿肉放进嘴里:“嗯!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这几天我都在这,不用在外面吃,晚上直接回家吃饭就行。”
许段然是闫莉看着长大的,但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单独和这个小姑娘相处。 长辈和晚辈之间能聊的也就那么几件事,学习怎么样,工作怎么样又或者有没有男朋友。 不过闫莉一直都没主动提起最后一个话题。 说话的时候,她在心里感叹许段然这几年的成长,心说参加工作就是不一样。 “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太努力,我们都老了,以后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许段然利用假期时间兼职更让闫莉觉得不可思议。 许墨是什么样的人物,许段然和张明洋还不一样,这位千金小姐就算一辈子什么都不做也能活得比任何人都轻松。 闫莉有些明白她外甥为什么这么拼命,大概都是被许段然逼的。 “你们还不老呢,我们在你们这些长辈面前永远都是孩子。”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的都是些没营养的话。 直到快吃完的时候,闫莉突然话锋一转,说了一句让许段然莫名其妙的话。 “然然,我知道你妈妈去世的早,很多事情,就是和咱们女人有关的事情,可能都没人告诉你,你也不好意思问。”
闫莉说的十分含糊,许段然一时间没听懂。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妈妈还在的时候,经常和我还有你小姨说,等她不在了让我们多照顾你一点。”
“我也没有孩子,你就像我亲女儿一样,要是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和大姨说知道吗?”
许段然听完后一头雾水,闫莉一直在贴心地提醒她,但就是不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她想问的时候,这位已经站起来收拾碗筷,还直接换了一个话题:“然然,你累了一天,快回去休息吧,放着我收拾就行。”
两人几番拉扯,最后许段然败下阵来,留闫莉自己一个人在厨房收拾。 临走的时候她还在想大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苦思冥想后,她也没个头绪,就当是长辈善意的提醒吧。 虽然没刷碗,但许段然也没闲着,她换好睡衣,拿着脏衣服来到一楼卫生间。 脏衣篓里已经堆满衣服,这甚至还是刚回临江那天换下来的。 想到这里,许段然白嫩的脸蛋微微泛红。 本来这些衣服早该洗的,但刚收拾好那天,还没等她洗衣服,便被坏人拉着没羞没臊。 后来每天都这样,所以脏衣服便一直堆在一楼。 今天坏人不在,她终于有时间。 许段然把脏衣服拿出来,按照颜色排列好,再检查口袋里有没有东西。 都整理好,她先把浅色衣服放进洗衣机,伸手去拿洗衣液的时候,一个带着粉色图案的白色盒子“啪嗒”一声掉在她的脚边。 看到这个盒子后,许段然呼吸一滞,她连忙捡起盒子揣进衣服口袋里,做完这一切,她还四处张望,好像生怕被人看到一样。 当然,闫莉还在楼上刷碗,一楼卫生间除她外不可能有任何人。 一切的表现都只不过是她做贼心虚。 许段然都不知道那天在药店,自己是怎么鼓起勇气和店员要这种药的。 想起今晚在饭桌上,闫莉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许段然双手捂脸,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个药盒原本被她放在口袋里。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放洗衣液的台子上? 她已经猜到,很可能是因为药盒从口袋里滑落掉在地上,然后刚好被闫莉捡到,所以她今天晚上才会和她说那些话。 许段然麻木了,她默默启动洗衣机,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大脑放空。 她再次把小药盒从口袋里拿出来,打开盒子,上面是完整的两颗药,甚至还没动过。 其实她根本没吃。 那几天正好是安全期,她想着不会这么巧。 不过要是真中奖了...... 许段然掀开被子钻进被窝,床上已经不再只有她一个人的味道,同时还有坏人的气息。 她拿出手机,熟练的输入号码,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拨通。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张明洋当然没在加班。 第二天凌晨的时候,他和夏星若抵达海城。 两人睡眼惺忪地站在机场,这个时间别说出去玩,他们现在只想找个舒服的宾馆接着睡觉。 张明洋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上次来的时候是和爸妈一起。 老娘闫茴包揽一切,他和许段然只管玩,所以张明洋对这里并不算熟悉。 不过夏星若不一样,他们寝室去年五一假期的时候才刚刚一起来过。 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靠谱的若若姐还是安排好一切。 她先是准确地避开坑人的黑车,然后又确定好酒店。 酒店离海边很近,方便他们第二天去看海。 等两人来到宾馆,前台问他们要什么房间的时候,张明洋果断凑上前说道:“大床房,谢谢。”
这一次,夏星若只是默默跟在后面,什么都没说。 大床房就是要比标间更暧昧,不仅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就连卫生间的玻璃都是透明的。 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下,张明洋却如同苦行僧一样什么都没做,反而叮嘱若若姐赶紧休息。 现在不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他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的。 除非他是想试试三十八度五的若若姐。 来之前张明洋其实也考虑过,突然跑这么远,会不会让若若姐的病情因为水土不服的原因而加重。 不过他心一横,还是带她过来了。 以他对若若姐的了解,写不出来东西可比身体上的病痛要更加折磨她的身心。 今天的病很可能不是简单的感冒,而是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