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完情况后,张明洋大致明白前因后果。 许林幽本就长得可爱,在这个小孩子情窦初开的年纪会是很多人的童年女神。 大概出于得不到就毁掉的心理,小男生在被拒绝后气急败坏。 张明洋是成年人,虽然看到幽幽委屈的模样很生气,但他当然不能直接把面前才刚过十岁的小孩子打一顿。 还好兄妹同心,左柚出手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他第一次觉得,让幽幽和小柚子交朋友不仅对左柚是一件好事,让她更喜欢学习,对许林幽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这种小流氓也就只有凭借着这股虎劲才能解决。 张明洋懒得搭理一直哭的小屁孩,他现在更担心许林幽的状况。 幽幽不声不响地站在姐姐身边,她一直低着头,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小姑娘看似成熟懂事,但从小的经历再加上她早早失去母亲,这些都导致她的内心其实格外敏感脆弱。 为了把自己保护起来,她才一直装出懂事成熟的模样,掩盖自己小孩子的心性。 林憬希对她的教育从来都不让她任性,跟在他们身边这小半年,情况稍微有所好转。 但或许只是看起来好转,实则可能是许林幽故意装出来,只为了不让姐姐和姐夫担心。 眼前的幽幽好像又回到被亲戚争抢的那个晚上,弱小无助。 张明洋再次蹲在小姑娘身边,轻轻捏着她纠缠在身前的小手,语气温柔地说道:“不要怕,姐姐姐夫这不是都来了吗?”
小孩子的言语往往最具有攻击性。 他们还未能形成社会意识,只会说出心里最想说的话。 大概是小男生太关注许林幽,发现每次家长会她身边只有姐姐,和自己不一样,便直接嘲笑她是没人要的孩子。 张明洋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刺激到幽幽,但也只能从此入手,循循善诱。 他心里也有疑惑,如果真是因为如此,在他刚进来的时候,幽幽又为什么要和他道歉? 这让他很不理解。 小孩子的心思一点都不比成年人简单,需要当家长的耐心挖掘。 和旁边的鬼哭狼嚎比起来,这边安静得有些异常。 左柚也很担心妹妹,但碍于班主任就在身边,只好不情愿地站在原地,不往幽幽身边凑。 许林幽沉默片刻,怯生生地抬起头,她语气中带着些许哽咽说道:“姐夫,我是不是又给你和姐姐添麻烦了?”
幽幽的一双大眼睛噙满泪水,眼圈也微微泛红。 她强忍着不让眼泪从眼角流下,甚至没发出任何声音,和一旁的嚎啕大哭形成鲜明对比。 看到幽幽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张明洋心头一紧,心里好像有一块东西揪在一起。 许林幽在被骂的时候没有哭,在被推的时候也没哭,甚至在老师办公室里她也是最冷静的。 但她却在见到自己最亲近之人的时候流出眼泪,嘴里还问着,是不是给他们添麻烦了。 张明洋不知道林憬希是怎么教育许林幽的,让她会留下这种思维惯性。 下句话更是让他呼吸一滞。 “对不起,下次不会这样,姐姐姐夫不要不喜欢我还不好?”
许林幽使劲揉了揉眼睛,让眼泪收回去,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活了这么多年,经历这么多事情,张明洋第一次有种想哭的感觉。 他伸手把幽幽揽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脑袋。 “不会的,我们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们一直都最喜欢你。”
一瞬间,他想通一切。 幽幽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小朋友的欺负和恶语相向。 在他们没相遇之前,小姑娘可能早就对这些事情司空见惯,甚至无感。 小孩子才不管你爸爸是谁,你是谁家的孩子,对于特例独行且不合群的人,他们都保留着最单纯也是最直接的恶意。 许林幽真正怕的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打扰到他们,无论这件事情是不是她的错。 成熟懂事不仅仅是她的保护壳,同时也是她维护几人关系的手段。 张明洋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没有一个小孩子心思细腻。 许林幽很珍惜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生怕惹他们不开心。 站在一旁的许段然也红了眼眶。 幽幽现在的表现大小姐再熟悉不过,她也有那么一段小心翼翼的日子。 不过周围的人都很好,姥姥会照顾她,闫姨很喜欢她,坏人会一直陪她玩,让她一点点走出阴霾。 但许林幽什么都没有。 看到一家人的反应,现场最慌的人是副校长。 于老师和教导主任只是知道幽幽的父亲很厉害,上面叮嘱要特殊照顾。 但副校长不一样,叮嘱下面的“上面”就是他,当初也是许墨亲手把幽幽送到他这里的。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他以为没多大事情。 虽然有冲突,但至少许林幽安然无恙。 结果现在情况急转直下,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连一旁的大人都有要哭的迹象。 某个瞬间,他好像看到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结束。 张明洋轻轻拍着许林幽的后背,他感觉到小姑娘的身体微微颤抖,知道现在应该赶紧带着她回去。 他把许林幽交给许段然,自己则起身来到几个老师面前。 “于老师,对方家长什么时候到?”
副校长见张明洋有主动交流的意思,抢答道:“我刚才打过电话,已经在路上了!”
只要还愿意沟通就是好事,他最怕几人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走。 张明洋不和小屁孩一般见识,但这并不代表如果对方家长胡搅蛮差,他也会什么都不做。 他毫不客气,直接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哭。 也不知道这位怎么这么能哭,到现在都还在哭,那一脚真的有这么疼吗? 张明洋仔细回忆和妹妹相处的经历,才发现好像还真有! 副校长站在一旁,他想解释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但看到眼前年轻人这冷若冰霜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是来的是孩子真正的家长,他倒不会这么紧张。 但年轻人不一样,年轻人气盛,看他们的样子,许林幽对他们而言明显非常重要,他现在很怕一会儿起冲突,双方家长打起来。 副校长已经偷偷发短信,让保安做好随时劝架的准备。 领导站着,一旁的教导主任和老师肯定也不可能坐下。 于是就出现了一副非常滑稽的画面。 张明洋好像什么大佬一样坐在办公室正中间,其他人则围着他站了一圈,陪他一起等对方家长。 第二个赶到的不是别人,正是二姨闫蓉。 她接到老师电话,说自己女儿把别人打了,扔下工作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铂金湖到实验小学非常远,她这个时候能赶到已经很快。 闫蓉气喘吁吁,一进门看到眼前的一幕她都愣住了,怎么全是熟人? 她一眼便看到自己女儿,瞪了她一眼后便去和几个老师打招呼。 闫蓉深知女儿的杀伤力,她也不是第一次被找到学校,只希望左柚这次下手别太狠。 她更好奇大外甥怎么也在。 难道左柚把自己大哥找过来当救兵? 见到闫蓉,左柚的班主任上前,主动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老师口中肯定说的是,小孩子之间有冲突,磕磕碰碰之类的。 这时候左柚又在一旁插嘴,把刚才和大哥说的话和妈妈又有了一遍。 成年人都有自己的思考,她也大致明白发生什么。 不过当母亲的明显考虑更多。 闫蓉出现后,终于有人去管管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男孩。 在确认对方没什么问题后才终于松口气。 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张明洋身边,旁若无人地开始和大外甥说公司里的事情,汇报工作。 闫蓉刚进来的时候,副校长好像看到希望,终于来了个正常的家长。 听到张明洋叫她二姨,他更高兴,心说你个当长辈的赶紧劝劝外甥,让他一会儿别乱来。 结果让副校长大跌眼镜的是,闫蓉非但什么都没说,甚至直接换了话题,好像对这件事情完全不感兴趣一样。 闫蓉并不是真的不感兴趣。 比如她坐下前就把女儿拉到身边,小声威胁道:“看我今晚回家怎么收拾你!”
左柚则毫不在意。 以前打架是她理亏,但这次是为了保护幽幽妹妹!就算回家被打一顿也值! 又过了一会儿,办公室外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 张明洋和闫蓉也适时停止对话,一起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考究的职业女性,她比闫蓉还匆忙。 就在张明洋以为自己要经历经典剧情,面对熊家长的时候,对方却率先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路上堵车来晚了,实在抱歉。”
在道歉后,她也没有马上去看儿子,而是和闫蓉一样瞪了儿子一眼,走到于老师面前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师还是那一套说辞。 当然,幽幽也会同时作出一样的补充。 听完整件事情后,小男孩的母亲点点头,走到张明洋面前微微欠身:“对不起两位家长,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还让你们特地跑一趟。”
如此谦卑的态度倒是让张明洋措手不及。 他刚想说些什么,对方就已经回到孩子身边。 女人先是询问校医,确认儿子没问题后,突然微眯起眼睛。 她提溜着儿子的耳朵说道:“我不是告诉你到学校以后把我给你准备的零食送给人家,然后再写一封情书吗?你是不是皮子紧了,谁教你骂人的!是不是你爹!”
这下子,小男孩哭的更大声了。 几个老师连忙上前劝架,说不要打孩子,有话好好说。 听完女人的话,张明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合着情书是你教你儿子写的啊! 现在零零后孩子的家长都这么狂野吗? 在老师的劝说下,女人终于松手,小男孩也在母亲的威压下收起眼泪。 她带着儿子来到许林幽面前,紧接着推了儿子一把。 “赶紧给人家道歉,怎么这么蠢?教你都学不会,真是服你了。”
女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小男孩不知是真心还是被母亲吓怕,怯生生地鞠躬说道:“对不起。”
许林幽把脑袋埋在姐姐怀里,不看也不回答。 “人家没接受,赶紧继续道歉!”
许段然见状连忙阻止:“我妹妹她现在不太想说话,已经可以了。”
女人听罢,这才放弃。 不过事情还没完,闫蓉也拉着女儿让左柚给小男孩道歉,还耐心地询问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做个检查。 小柚子不情不愿地道歉。 男生好像怕了左柚,见她过来甚至还退后一步。 谁知刚退后又被妈妈打。 “人家跟你道歉呢!”
在一声没关系后,女人重新恢复笑容:“我家孩子皮实,我一会儿自己带他去拍个片就行,不用麻烦你们。”
张明洋刚想说什么,女人又继续说道:“我儿子前段时间说自己喜欢一个女生,我让他写情书主动追求,结果没想到竟然会闹成这样,真是对不起。”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无语了。 几个老师本来打算等解决完打架的事情,再处理早恋。 现在看来他们应该先处理早恋,尤其是好好教育一下这位家长,哪有鼓励自己上小学的儿子写情书的! 最后,打架事件就这么奇葩地结束,没有任何人胡搅蛮缠,大家都很讲道理。 该道歉的道歉,该认错的认错。 女人坚持自己带儿子去检查,不要他们的钱。 张明洋最后只能留下自己的电话号,表示孩子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电话。 “放心,肯定没事,才多大还学会骂人了?挨顿打让他张张记性!”
女人笑呵呵地收下电话号,继续说道:“反正一会儿也到饭点了,医院估计也没什么正经大夫,要不咱们一起吃顿饭吧,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张明洋老父亲的心理让他瞬间升起警惕心。 女人看许林幽的眼神分明就是他老娘看许段然的。 合着你还没放弃啊! 吃饭是不可能吃饭的,张明洋随便编了个借口,赶紧带着许林幽和左柚离开。 自家的白菜他可得看好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