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趟,运完这一趟活儿,还有一趟呢!”
哨卫军官接过腰牌之后,朝一边儿的两个下属使个眼色。两个下属也不言语,径直走到木板车前,拔开前面拉纤的杀手,“让开,检查!”
“长官,还是小的为您揭盖吧,省得脏了您的手!”
前面的杀手弓腰致意。“你倒是挺会说话的呀!”
两哨兵中的一个笑了笑。杀手知道他们允了,便踮着脚,双手将其中一只木桶的盖子揭开了。原本就是大夏天,这一揭盖,臭气四散,熏得人直想呕吐。饶是如此,两哨兵中的另一个竟未丝毫大意,还特意找了根长棍子往夜香桶里捅了几下,感觉没问题才朝另一个哨兵示意。杀手盖回盖子,装出一副讨好的样子,又问:“长官,还开吗?”
“开,当然要开!你是不知道,现在苍隐贼兵狡猾得很。将军传话说为了防范贼兵奸细混入军营,一定要严查进出人车。”
那哨兵看杀手颇懂人情世故,全当他是自己营的弟兄,就多唠叨了两句。前面的关卡,大都只是查了第一桶便通过。怎么最后一关竟然……杀手心里犯着嘀咕,仍不形于色地打开了第二桶,但同时心里也擂起了小鼓,若一会他们再要求开第三桶,并且再用木棍试的话该怎么办?他朝后面握着车把手的同伴看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果然,哨兵又是如法炮制,验完后,朝杀手努努嘴道:“开第三桶吧!”
后边的杀手一听这话,双手即做握拳状,做出拼杀的准备。恰好哨卫军官已验完奚桓递去的腰牌,也走了过来:“怎么样?”
“一切正常,还有最后一桶待验。”
哨兵回话道。奚桓快步走回车边,扶住第三个大木桶,摊手朝前面的杀手道:“别磨蹭了,快打开让长官查验。”
杀手一听,心想若真验还得了,一边看后面的同伴,一边瞟着奚桓,动作有些犹豫地伸手去揭木桶盖子,额头上的冷汗扑簌簌地住下掉,紧张得手都在微微发抖。这可是在雾烈军营,军营里可是有几万大军,倘若真被发现,就是插翅也难飞。临进营前,临团主下了死令,一定要保证圣上安全,否则提着脑袋回去见他。哨卫军官一脸关切:“兄弟们辛苦了,今晚运几趟了?”
“回长官的话,第四趟,运完这趟,还有最后一趟。”
奚桓不厌其烦地回话,扶住木桶的手垂了下去。假如遭到为难,他随时可以在车底下取出长剑。反正这是最后一关,若真到了关键时刻索性鱼死网破,硬冲出去。只要冲出去,其他刺杀团成员,即可前来接应。哨卫军官看三人都汗得花了脸,连衣服都全湿透,起了侧隐之心:“行了,这就不用验了。自家兄弟,赶快运出营,动作快的话,运完最后一趟,还可以趁天没亮打个盹儿。”
“谢长官!”
三人如蒙大赦,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驰下来,赔着笑脸朝哨卫军官致谢,赶紧各就各位。“你们也够辛苦的。白天要练兵,晚上还要为兄弟们服务,不容易。”
哨卫军官和气地道,挥手让其他哨兵抬开营前粗重的长栅栏。三人揣着万般欣喜的心情,推着沉重的木板车驰向营外。二十步……十步……五步……眼看就快要出营。出了营,一切就都可按预定计划实行!但,天不遂人愿。‘笃笃’的马蹄声从内营渐次而近,接着有人高喊:“有奸细!快给朕拦住他们!”
随着这声威信十足的叫喊,无数火把从四面八方朝大营门口围逼过来,将军营照得明如白昼。继而喊声有若浪潮,此起彼伏。奚桓半转过身,见燕陌着一身银灰色装束,骑着一匹毛色有如黑缎的骏马朝自己冲来。毫无疑问,他的座骑便是与胭脂同时落入敌手的追风。哨卫军官听令后大骇,却反应极快,三五步即猛扑上来,朝推车的杀手奋力一抓,扯下半只衣袖。那杀手正卖力推车,忽觉左手臂上一空,标志着刺杀团成员的鹰形刺青立时暴露。这下子,哨卫军官嚷嚷道:“他们是苍隐刺杀团杀手!”
事已至此,只能破釜沉舟。推车的杀手手一松,募地从车底隔层抽出早就预备好的长剑,朝奚桓看了一眼,“我们垫后,速带她走!”
若被敌军知道三人中的一个是帝王,那就糟了。所以这个时候,他不能称呼奚桓圣上,亦不能称呼胭脂为娘娘。拉纤的杀手也已敏捷地取得兵器,只两步便登上已经失衡的木板车,长剑一钩即挑开第三桶桶盖,顾不上脏臭,端了小木桶就往一边冲上来的哨兵们扔去,泼了他们满头满脸的污秽物,登时臭味漫天。“你们拿那女子作人质。我带胭脂走!”
奚桓亦知自己身份公开不得,自称为‘我’,取了幻光,负鞘于身,注绵柔之力于剑身,劈向大木桶,桶身立时分为两半。因为失衡,在桶里东倒西歪,被折腾得够呛的胭脂顺着桶身滚了下来,好在奚桓早有分寸,猿臂一伸即准确地接住她瘦小的身体,“走!”
头也不回地纵身掠向营外空地。“别让贼人跑了!”
顷刻,人声如潮。无数雾烈兵涌过来,近在咫尺。唯燕陌一马当先,高举疾电,倒竖起双眉,怒不可遏:“给朕捉住他们!千万不要让他带走胭脂。”
一个杀手将倒在车上不能言语的范霜一把抓住,用力扣住她纤细的脖子,对同伴大叫:“快发响箭!”
那杀手从衣襟里掏出一支精致的竹筒,迅速拔盖。‘咻……’地一声,响箭冲天而起,在空中淀放出一朵绚丽火花。数名雾列兵已近身,两名杀手奋力截住,手起剑落,火光飞闪,然后人头落地,血花四射。血腥之气混入臭气之中,将夏夜之美撕成杀伐的旋律。“贵妃娘娘在此!若再向前靠近一步,决不手下留情。”
杀手紧紧拖住范霜,步步退往营外。眼看奚桓渐远,燕陌急不可待,大喝一声:“要挟朕?”
丝毫不顾范霜性命,举剑即冲杀过去。“儿郎们,灭掉他们,夺回你们伟大的雾烈之后!”
雾烈之后,他给胭脂的地位!只一句,便让生命危在旦夕的范霜心碎为千片万片。人声鼎沸,兵潮一层一层地涌上前。被勒得呼吸困难的范霜被迫随着杀手后退,惶恐地看着燕陌带众兵冲过来,仿似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冰到脚底。他原是这般无情,为了胭脂竟全然不顾她的性命。早知如此,她何苦为了走近他而千方百计地参选皇妃?恨,油然而生,却无法说出口。绝望的幽曈深深望了燕陌一眼,紧紧地闭起来,泪狂奔而出。见燕陌气势汹汹,另一名杀手急中生智,大吼一声:“燕陌贼辈,就算你不顾及你的妃子,也该顾及她肚子里你的种!”
听见这一句,燕陌只觉滑稽,冷笑着道:“她尚属完璧之身,何来朕之子嗣?”
此话一出,全军哗然,止步!范霜绝色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自觉无颜到连死的心都有。没错,新婚之夜,她的确未能侍寝,可他也不该当着众人之面宣告此事,令她颜面荡然无存。难道不爱她就能如此冷心绝情?她悲哀一笑,泪掉得更凶了,恨不能立即死掉,至少这样她就不必面对这么多讶异的目光。与其攥着这张无用的档箭牌,不如杀了她算了!扣拄范霜的杀手残酷一笑,手一紧,范霜便樱口大张,喘不上气,双眼暴翻,足尖不住踢腾着地面。“竟然连你自己的女人都不疼惜,就怪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