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客气了。”
贵妇沉吟了一会:“听齐公子的口音,非是江宁本地人士。妾身能否请问齐公子哪里人士?”
“回夫人,齐慕羽乃扬州江都人士。”
“扬州人士?妾身也曾去过扬州,那扬州不但山明水秀,更是人杰地灵,的确是一个好去处。”
“夫人过奖了。”
“但不知齐公子年方几何?作何营生?婚否?”
“回夫人,齐慕羽今年二十有四,有佳妻二人,这名下除了有点小产业之外,目前更是忝任江都县县丞一职。”
贵妇有些惊讶:“齐公子这么年轻,就已经是江都县的县丞了,真是少年有为呀。”
“夫人赞誉,慕羽愧不敢当。”
……这一番的寒暄之后,贵妇终于进入了正题。“齐公子今日缘何想起来祭拜临川先生?”
“夫人,慕羽久仰临川先生大才。临川先生胸怀天下,忧国忧民,更是让齐慕羽敬仰不已。慕羽只恨不能早生几十年,与临川先生相见。”
“慕羽只有在临川先生的陵前,凭吊寄哀思。”
“唉,让夫人见笑了。”
“齐公子祭拜临川先生,乃是真情流露,妾身又岂敢取笑?”
“只是齐公子,天下人对临川先生褒贬不一,纵然有心想祭拜,也只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往。从未有人像齐公子这般大张旗鼓。”
贵妇微微一笑:“齐公子就不怕今日之举日后会为齐公子招来无尽的麻烦?”
齐慕羽正色道:“夫人,慕羽以为,临川先生虽是我大宋一等一的奇才,但却并不是完人。这偶尔也会做些不妥之事,乃至荒唐之事。”
听到这,此前一直默不作声的路管家脸上顿时有些不悦之色。“咳咳!”
贵妇轻咳两声,那路管家会意,再次恢复正常。在制止了路管家之后,贵妇笑道:“齐公子,你说临川先生偶尔也会做些不妥之事,乃至荒唐之事,但不知齐公子愿不愿意详细和妾身说说?”
齐慕羽面色古怪:“但不知夫人和临川先生是什么关系?”
贵妇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异样:“不知齐公子为何有如此一问?”
“夫人,齐慕羽方才说临川先生有小瑕的时候,路管家曾表现得有些恼怒,虽然经过夫人的提醒,路管家很快就明白过来。”
“但是,遗憾的是,慕羽尽皆看到了。”
听到这的贵妇更是惊讶不已。要知道,这路管家可是老成持重之人,就算偶有喜怒哀乐,也隐藏得很好,就算那老谋深算之人,也很难看出来的。可是想不到这齐慕羽小小年纪,居然能看出来。看样子,这齐慕羽不简单嘛!“夫人过奖了,慕羽以为,这人呢,别的不一定要学得会,但这察言观色却一定要学会。只要学会它,这有本事的人,自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这没本事的呢,也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夫人说是不是这个理?”
贵妇笑笑,不置可否:“齐公子如此高论,真让妾身开眼了。”
“齐公子,实不相瞒,妾身和齐公子一样,也是久仰临川先生的大名,故而今日来祭拜。如今听得齐公子说临川先生有小瑕,倒想聆听一下。”
“望齐公子不吝赐教。”
“原来是这样。”
齐慕羽点点头。看这贵妇不但举止优雅,更是为人谦善,绝非那种心胸狭隘,脾气暴躁之人。眼下,她虚心求教,自己倘若还要搪塞的话,未必有些小人行径。想到这的齐慕羽道:“夫人,临川先生的‘熙宁变法’,不但使得国库收入大增,更是使得吏治清明,百姓富足,我大宋军力倍增,此乃功盖千秋之举。”
贵妇点点头:“齐公子,这些妾身都明白,你还是说说临川先生的小瑕吧。”
“夫人,慕羽以为临川先生最大的错处是这做事有些操之过及,还有做事有时太过一厢情愿。”
“此话怎讲?”
齐慕羽不答反问:“夫人,倘若有一病人,身染恶疾,一郎中救人心切,开了一剂猛药。”
“夫人,你以为这郎中做的谁对谁错?”
贵妇摇头:“齐公子,这大病之人切忌用猛药,乃是天下人……”可是说到一半的时候,贵妇猛然就发觉了。齐慕羽长叹一声:“夫人,再假如有二子,这倘若一子给的多了,那另一子又如何?”
贵妇不假思索:“那另一子自然得到的少了,毕竟这东西不会凭空而来……”可说到这的时候,贵妇的眼中有些怒火:“齐公子,妾身怎么看你今日说的这话与那已逝的君实,东坡二人一般无二?”
齐慕羽坦然道:“夫人,涑水先生,东坡先生,与临川先生皆是我齐慕羽所敬仰之人。对了,夫人,慕羽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慕羽数月之前,已经被苏迈先生收为弟子。”
“故而,慕羽不希望听夫人说东坡先生一句坏话。”
、贵妇大怒:“齐慕羽,既然你已被苏迈收为弟子,那你就是苏门弟子。你也该知道,这苏东坡与我……不,与临川先生乃是生死之敌。”
“齐慕羽,你身为苏门弟子,今日来临川先生的陵园,是不是来做这嘲讽之事的?”
“路管家,给我将这厮拿下。”
“是,夫人。”
路管家就要上前。可此时,齐慕羽却是放声大笑。“齐慕羽,你笑什么?”
“夫人,齐慕羽笑你好生愚蠢。夫人,慕羽以为临川先生和东坡先生虽政见不同,但说他们是生死之敌就过了。”
“夫人,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行为方式,对待一件事情也各有各的看法。这脾气不好的,看对方所做不合自己心意,抱怨上几句也情有可原。”
“夫人,你说临川先生和东坡先生是生死之敌,那我且问你,他二人是不是势如水火,从此老不相往来?”
“这……”贵妇无言以对。的确,这二人虽然在朝堂之上,互相嘲讽,甚至谩骂有加,但是在私下,却偶尔也是有来往的。甚至临川先生在归隐之后,二人的关系反而变得熟络起来。乌台诗案,东坡居士遭罹大难,可是却是临川先生奋力周旋,才使得东坡居士最终保得周全。临川先生晚年归隐,东坡居士心忧大宋,不惜颜面,屡屡前去问计。就说当临川先生去世之后,哲宗追赠临川先生太傅之位,而奉旨拟敕的不是别人,正是东坡居士。想那敕文是这样说的:‘瑰玮之文,足以藻饰万物,卓绝万物,足以风动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