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深深的悔恨、无力和气愤。“我当时年纪不够？承担不起后果？不配自己做决定？那贺瑶自己一个人就能做这种决定了？”
“难道她不是跟我一样大吗？还是个女孩子！”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既要默认我的放弃，还要面对你们的刁难，你有想过她的日子要怎么过吗？！”
战景睿如今的表现胡嘉笙完全能预料的到，所以他一点都不愤怒。很坦然的看着他。“你说的对。因为贺瑶不是我的孩子，跟我没血脉亲情，所以我不是很能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
“我不否认，在你们俩的感情问题上，我是自私的，偏袒你的。”
“你可以骂我，责备我，没有资格替你做主。但是我告诉你睿睿，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事情重演一遍，我还是会那么做。”
“因为你从小就是个特别优秀的孩子，又出生在战家。你所受到的瞩目和期望，远超你想象的。”
“不是我们家不开明，不能接受贺瑶这样的出身。而是你们当时的年纪，面临未来的抉择，不允许出岔子。”
“不允许出岔子？那我光明正大跟楚汐在一起了你们也没拦着呀！说白了，还是瞧不上贺瑶的出身！”
“你要非这么说我也不否认，毕竟楚汐的家教，家世，可以预见的未来都摆在那儿。”
“你跟她一起，就像两头齐头并进的骏马。明知道会奔向光明，我有什么资格阻拦？贺瑶不一样。”
战景睿从来不知道，看似开明大度的大伯，其实骨子里这么封建，势力！他气愤至极：“那贺瑶就不是人了？就没有感情，不配有知觉？活该自生自灭，活该永远生活在泥潭里？”
胡嘉笙仍旧淡淡的。“你要这么说，我只能说你没认真看协议条件。”
“当时贺瑶确实是活在泥潭里，因为她家没一个正常人。”
“就算你把她从混乱的家里拉出来，坚持和她生下这个孩子，你们就一定会幸福？”
“跟了你，她只是一个要学历没学历，要生存能力没生存能力，只能靠孩子和美色一辈子依附于你的寄生虫。”
“你年纪小，还没定性，一时新鲜能宠她个三年五载。但她赋闲在家，你继续读书，越走越高，眼界越来越宽，认识的人越来越优秀，跟她还能有共同话题？”
“虽然我没让她留下孩子，但那些一直围在她身边的渣子我都帮她清理了。而且我也没有逼她退学。”
话说到此，战景睿的怒火渐渐熄灭了。是啊。大伯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就算当初没人阻挠他跟贺瑶，他们成功的生下孩子，到法定年龄又领了证。他又能保证爱那样的贺瑶一辈子吗？他骨子里是个崇尚独立自主，追求进步的人，如果贺瑶真小小年纪就成了个只会带孩子，喝下午茶，逛街购物的女人，他真的会爱她一辈子？要怪就怪当时的自己确实不够成熟，对待感情不坚定。说白了，他和贺瑶的分手完全是他自己造成的。赖不到别人头上。贺瑶被他误会这么多年，重逢后没多做解释，而且也没想着再靠近他。这种已经放下过去，对他彻底死心的态度，战景睿不敢细想。她肯定恨透了自己。当年得知怀孕，被一大帮家长围着骂，处境那么艰难，每天却还假装没事的跟自己聊天，不让自己多想。可自己做了什么？误会她，不信任她。甚至为了泄愤，当众和楚汐秀恩爱，刺激她。也许，如果当时自己没那么极端，贺瑶也不会退学吧？以她的成绩，就算考不上本科也能上个大专。那么她也不至于在车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人，越想越想抽自己几巴掌，开车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开着胡嘉笙的车一路飚到了医院，凌晨三点多的医院，静得落针可闻。他一口气冲回了病房门口。病房里，梁博坐在床边，正在陪贺瑶说话。也许是有心灵感应，战景睿的脸刚出现在病房门上的玻璃框里，贺瑶就看见了他。四目相对，两人瞬间都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很快，梁博出来了。跟战景睿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嘴巴张了又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又忍了回去。战景睿进去，把门关上，走去梁博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下，什么都还没说，看到贺瑶被剃光了的头，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从小到大，能让他哭的人和事几乎没有。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会软弱成这样。清亮的两滴泪吧嗒掉了下去，他不想让贺瑶看见，急忙把头别开，用手背抿了下眼角。但贺瑶还是看见了。她抬手去够战景睿的手，声音随即也沙哑了。“你别这样。”
你别这样。短短四个字，透露出了他对战景睿所有情绪的洞察和宽容。她没有恨他。相反，还不想让他难受……战景睿心如刀绞，这么好的贺瑶，他是禽兽才会对不起她。顿时更收不住情绪了。一把抓过贺瑶的手贴在自己眼睛上，埋头无声的流起了眼泪。眼泪里，包含的全是他对贺瑶的愧疚，对自己的自责。也有恨。恨贺瑶不把真实情况早点告诉他，恨他们都不够坚定。其实，从梁博说调病历出来的那一刻开始，贺瑶就猜到战景睿会知道真相。所以刚刚她一直在期盼战景睿回来。她想知道他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设想了好几种，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从认识战景睿那天开始，他就是高冷高傲的。现在虽然没那么有棱角了，绅士温柔了很多，但也是高贵疏离的。没想到他会在自己面前哭的像个孩子。说实话，这几年里，贺瑶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想他，但有时候也会恨他。可现在，她不恨了。甚至觉得过去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好值得。能和战景睿无怨无悔的爱一场，死而无憾了。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了心爱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哭，贺瑶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