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有才得意道:“去年年底的时候,姑父引见之下,我去宁远城曾经拜会过袁大人。一番考校之下,袁大人觉得我学问精通,于是就想招纳我作为书吏,辅佐他处理宁远城的大小事务。被我婉言谢绝了。想我宋有才,自幼读书,虽还未曾考过进士,但年方二十,还有大好前途,岂可劳心于繁文琐事之中,一辈子庸庸碌碌无所作为?正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若我当那书吏,恐是一辈子都登不上朝堂,见不到天子了。”
说完他下巴上扬,两袖拢于身后。看他这个做派,陈珂想起了“劳心琐事,庸庸碌碌”的柳鸣溪。人和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呢?!看着宋有才的德行,陈珂猜得到现在这宋有才可能正等着他继续问下去。比如什么“你有何大好前途”。心有腹稿情况下,他会回答“我十六岁中秀才,将来必能金榜题名”之类的屁话。陈珂没有兴趣去凑趣,而是把话题拉了回来。陈珂问道:“宋有才,你刚才说我是不学无术之辈?”
“正是!”
“那你又是如何看得出我不学无术的呢?”
陈珂有点好奇。宋有才上下打量陈珂,轻蔑看向陈珂。先前他也是从费嬷嬷处打听过这个“情敌”的情况的。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宋有才嗤笑道:“陈珂,我看你着装怪异,不是我汉家子弟吧?就算是汉家子弟,我听你说话,口音古怪,言语生涩,恐怕也没有受过儒家正统的启蒙吧?!”
陈珂没有反驳,他们毕竟是后世的龙国人,尽管学着明人说话,但口音和语法还是有些差别,碰到宋有才这种细心之人,难免会露馅。宋有才接着道:“更为关键的是,就算袁大人能和你当面交谈,但宁远派兵剿匪乃是先前袁大人和我姑父满将军议定之策,又岂会轻易更改。我姑父曾经修书于我,待到他带兵剿匪,路过我家时,会带着我们宋家上下回那宁远城安置,以避灾祸。现在你给我说他们改变主意了,让你代他们在这小小的柳郦城招揽流匪聚集流民,还要种那什么土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这其实就是他们宋家拖家带口路过的原因。这个宋有才的确是宁远总兵满桂的亲戚。满桂是山东人,前两年被调到这辽东守备,妻子留在老家意外亡故,于是他就在这辽东找了一个续弦,正是这宋有才的小姑姑。他小姑姑想着自己侄子是个读书人,于是托满桂给他找个出路。去年满桂就把宋有才带到宁远城,介绍给袁崇焕认识。袁崇焕是进士出身,学问自然是可以的,一番考校,觉得这宋有才学问只是平平,碍于满桂的交情,就想要照顾一下,让这个宋有才跟在他身边当个文书,历练历练,说不定将来会有什么机会。没成想这宋有才没有自知之明,觉得文书这活没有前途,婉言谢绝,回乡去了。然后到了年初,四处流匪越来越多,已经威胁到了他家附近,他开始后悔,于是给满桂写信,要求庇护。满桂念在亲戚一场,回信答应,说是等到他带兵清剿流匪路过的时候顺便把他一家老小带回宁远城。原本这么打算,后来满桂被命令去山海关运送红衣大炮,这事就耽搁下来。眼看着流匪越来越猖狂,他家已经不安全。他索性心下一横,带着一家老小,大包小包连夜出逃,冲着宁远城过来。运气不错,一路没遇到什么大的危险。一直到了柳郦城,沈云英收留了他们。这个宋青书也不知道是没见过女人还是御姐控,一看到沈云英就被迷得五迷三道,反复纠缠。沈云英也是不堪其扰。言归正传,陈珂看到宋有才说话的样子,很是不爽。反诘道:“呵呵,你觉得我需要你相信吗?你算是什么人?!”
说完,陈珂也不再搭理宋有才,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交给沈云英。正是袁崇焕手书的信笺。沈云英接过,仔细看了起来。盏茶之后,沈云英看完了书信。她折起信笺,想要交还给陈珂,边上的宋有才插话了。“沈姑娘可否把这信让我看看,我见过袁大人手书,他的字迹我是认识的。”
沈云英看向陈珂,陈珂无所谓点了点头。宋有才打开书信,也是仔细看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陈珂戏谑的声音响起:“宋公子,书信可否看完。这上面可是袁大人亲笔所书?”
“呃……的确是袁大人的手笔。”
宋有才颤颤巍巍,放下信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就是自己把脸贴上去让人抽,还不能喊疼。陈珂接着调笑:“我在那宁远城里面不光和袁大人交好,和那宁远总兵满桂也颇为投机,互相引为忘年知己,以兄弟相称。按这说起来,宋有才,你还得喊我一声世叔。你说呢?世侄?”
“噗嗤。”
主座的沈云英也是憋不住了,轻笑出声。宋有才心下羞怒,又没法反驳,冲着沈云英拱拱手,转身就走,出门的时候没看脚下,绊在了门槛上,差点摔个狗啃泥。“宋公子……宋公子……”院外传来费嬷嬷的声音,似是追了出去。小竹子这时进到屋子,脸上止不住的笑容。沈云英没好气道:“我不是和你打过招呼了吗,不要让那个人进来。”
“不怪我啊,是费嬷嬷硬要让他进来的,我也拦不住啊。”
小竹子面上做出委屈模样。“好了好了。”
沈云英也是拿她没有什么办法。“陈珂公子,那你和云英姐的赌注算是你赢了吧?”
小竹子向陈珂问道。陈珂看向沈云英,沈云英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种那土豆啊?”
小竹子看向沈云英。“如果陈公子有闲暇,随时都可以开始。”
“那好,就劳烦沈姑娘通知城内的百姓,明天一早在城中集合,我们开始种植土豆!”
陈珂拍板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