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他的流程是,夜里1点前在游船餐厅上班,但是因为天气渐冷,晚上客人并不特别多,而这个音乐餐厅的噱头太素,所以基本上1点之前,客人就都下船了。于是呢,何景城就换了一面具和衣服,再以酒客的身份登船喝酒。最迟到凌晨三点,他也就趔趔趄趄地离开了。然后他也没回家,而是找了个小酒店住下,糊里糊涂地应付一晚。第二天,他又将所有的流程再走一波,流程基本上是大同小异的。他跟沈妍希还是有默契的。打电话关机之后,沈妍希就知道他一定在独自行动,当下也不多说,有人问,就说她安排何景城去查别的案子线索了。这个说法很多人是认可的。因为这个案子,虽然有死者,可是死者并非是他杀。根据尸检报告,欧阳光是食用了大量的安眠药致死的。也就是说,他是自杀的。曾经有一种声音,说欧阳光是被人胁迫后自杀的。但是华子表示反对,说欧阳光并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从死亡的情况来看,他是完全心甘情愿吃下安眠药的。跟他怼的是警队里的老刘,老刘现在只服何景城,很看不惯华子年纪轻轻,却一副刚愎自用的样子。他说:“你也不要太自信了,这事啊,还是要等小何回来定夺。”
华子冷笑:“老刘,你放心,城子回来啊,一定会支持我的观点。”
“凭什么?就凭你们关系好?你可拉倒吧,小何一贯是站在证据一边的。”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欧阳光是他杀的?”
“很简单,如果是自杀,请问,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后备厢里?难道说,他吃了药之后,自己爬进了后备厢里,等待着死亡降临?”
华子说:“其实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可那是为什么呢?有什么证据支持你这种推断?”
老刘看着他,一脸的鄙夷。“没有直接证据,但是呢,我对尸体比你更加了解,这个人,他就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坦然,跟凶杀案中的死者,完全不一样的。”
老刘笑:“算了算了,华子,你这是杠精啊,搞到最后,你居然还唯心上了。”
华子也笑笑,却没有搭腔。他心里在想,这个老刘,还真是个笑话,以为对何景城有多了解,其实就是跟何景城破的案子多了,才会让他一个法医,也不由在有些地方变得唯心主义起来。其实绝对的唯物主义和绝对的唯心主义,都显得有些偏颇,或许,尊重现实,才是最有意义的。欧阳光的死,其实是引起系统内部很大震动的。因为他是东海市的编制,所以尸体很快就被那边运过去了。至于案子的定性,还是更侧重于支持华子的看法。因为科学证据,都不支持欧阳光是他杀。这其实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真是他杀,考虑到欧阳光的敏感身份,势必又是一场鸡飞狗跳。但是他究竟为什么在死了之后要被装进后备厢去呢?老刘的怀疑当然也是很有道理的。尸体被装进后备厢,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凶手即将抛尸。一边是证据支持自杀,一边是抛尸的嫌疑。这让两派争吵不休,谁也甭想说服谁。但是既然东海那边接受了自杀的结案陈词,于是也没人再说什么了。毕竟,再说,就有点涉及敏感度了。只不过以老刘为首的代表,是绝对不接受自杀的说法的。还别说,就在此时,也就是发现欧阳光尸体三天后,何景城回来了。他在游船码头蹲守了三天,灌了不少的酒,回家的时候,身上那股酒气,老远就被人闻着了。“哎呦,小何,这是在哪里陪领导喝酒啊,这一大早的,身上全是茅台的醇香啊。”
何景城苦笑,醇香你妹纸。守株待兔最大的问题就是要耐心。可是自己蹲守了三天,幽灵船没来不说,那杨炎也不见踪影。杨炎不见踪影,他倒是有点心理准备,毕竟,杨炎是被失乐园的人带走了的。失乐园组织应该没那么轻易放他出来。既然要打持久战,白天这个班,他还是要来上的。毕竟,现在他在跟失乐园的人杠着呢,如果自己老不来上班,更加容易引起失乐园组织的人警惕。老刘见到他来上班,顿时就兴奋起来,他是有满腹委屈没法跟人说啊。于是就领着何景城去华子那里开辩论会。何景城跟他们的关系都是老铁,无论之下,只能被动地接受彼此逻辑推理的轰炸。只不过他更在乎的是另外一件事:“华子,你说什么?欧阳光的尸体被运走了?”
“是啊,省厅要带走,我还能拒绝?”
何景城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这尸体,会不会还有别的猫腻呢?想起不死的尸体杨延亭,他心里掠过一丝不安。失乐园的人,做事那是不诡异死不休。老刘听他说完了,就让何景城做评判:“小何,这事你来定夺!如果你说,欧阳光是自杀的,还是自己爬进后备厢的,那我认输!真的!”
何景城看了看华子,华子也有点期待地看着他。他觉得好笑,这刑侦人员,别的什么都可以装糊涂,就这事,非常较真的,不过,这也算是对职业的一种尊重。何景城想了想,说:“我支持老刘的看法,这抛尸就是最大的嫌疑。说明欧阳光一切自杀的迹象,都是伪装出来的,就是为了掩盖他杀的真相。”
老刘打了个响指:“还是小何你的分析一针见血。”
华子想争辩几句,可是又觉得有心无力,于是耸了耸肩,不再说话了,但是看得出来,他内心还是不服的。待老刘笑眯眯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华子才抗议了一句:“我不信你真是这个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