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王鲁豫的案子时,就已经想到了可能发生的社会影响。如果自己直接介入。无疑会破坏既定的司法程序。作为一个法学专业出身的皇帝当然问题不大,但后世却要为此走更多的弯路。直到都察院将管辖权问题提交上来,算是给徐梁了一个接手的机会。“虽然王鲁豫的户籍仍在军中,但军人身份应该按照登记为原则,即登记入伍直到注销军职军衔之前为军人。王鲁豫在退役返乡途中犯罪,应当算是凡人犯罪。由顺天府推事院审理。”
徐梁在朱批上进行了说明,并且将此例列为司法解释,发往全国,一样拥有法律效力。然而这件事并非简单结束了,其社会影响力太大。皇帝必须进行权衡,到底是铁了心护王鲁豫这个短,还是坚持公正和正义。“陛下,杀人偿命,如此简单的事为何会闹得满城风雨?”
皇后十分不解最近报纸上的争论会这么大。更不认同王鲁豫光天化日之下开铳杀人,即便有人指出这王二麻本是个破皮无赖,而且在东虏据城时有过变节行径。若是退役士兵能够想杀人就杀人,还不得到严惩,这个天下得乱成什么样?“因为有人想借此事做些小动作。”
徐梁道:“有人要借此禁民间私有火铳,也有人想借此机会打开民间火铳之禁,不设任何限制。”
皇后皱了皱眉,道:“那些想开火铳之禁的人跟着起什么哄?闹得越凶岂不适得其反么?”
“怎么会?”
徐梁笑道:“他们正好逮着个机会,说起来若是有人无辜杀人,百姓人人手中有杆火铳,岂不是安全多了?”
皇后眉头更紧,道:“这火铳威力如此巨大,还是不要流入民间的好。若是让那些邪人拿着,对抗官府如何是好?”
徐梁道:“就是如此又有人说了:坏人总是能够搞到火铳的,乃至于自己打造一杆土铳也不是难事,所以更该让良家子有自保之力。”
皇后转了一会儿才转过弯来,道:“这么说好像也有些道理。不对!若是官府禁火器,只要有人私藏火器就可以抓起来,何须良家子来与之对抗?”
“问题还有很多,”徐梁道,“又譬如新拓之地,局面未稳,每个汉人都是难得的战力,怎能不给火器防身?”
新拓之地的防御职责在边防军,但是汉人移民也是重要的武装力量——乡勇。内地的乡勇最多跟着巡检司抓抓小贼,而边夷之地的乡勇却实打实要跟边防军一起执行战斗任务。皇后对于国政没有兴趣,只是学着融入丈夫的生活。嫂索可濼爾說網,看最哆的言清女生爾說她虽然是皇后,但获得的信息也只有报纸和徐梁偶尔提及的一些小事。她渐渐也发现,摊上这么一位有主见的皇帝,根本不存在后妃干政的可能,因为没有哪位后妃的见识周全、目光长远能够比得过皇帝陛下本人。这让皇后始终无法站在与徐梁平等的位置上讨论问题。“老五最近如何?”
往往这个时候,徐梁就会将问题转移到家事身上,不至于夫妻两人完全无法沟通。他现在总算对婚姻生活有些领悟,曾以为这种关系分属天然无须经营,后来才意识到这对妻子并不公平,尤其是一个尚未真正成熟的妻子。在有意识地经营家庭之后,起码皇后的性格总比以前开朗了许多,将心事压在肚子里死活不往外吐,酝酿满满负能量的情况渐渐减少。这也让徐梁下班之后的生活有所改善,总算迈出了和谐家庭的第一步。“老五也快了吧,这回总该是个女儿了吧。”
皇后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徐梁知道妻子喜欢女儿,开始还有些讳言,但现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好在上面有四个茁壮成长的皇子,想要个女儿的心思并不为过。皇家是没有避孕一说的,徐梁和妻子皇后身体健康,作息规律。尤其是徐梁,对于酒色声乐没有偏好,过得跟个寻常百姓一样,每日上班。下班,散步,锻炼……也难怪“弹无虚发”。“这话就别让慈烺听到了。”
徐梁笑道:“他连生了两个都是女儿。”
想到小弟,皇后也觉得好笑。自己想生女儿而不得。小弟却是盼儿子而不可得。据说弟妹在家中盖了一座佛堂,专门供奉送子观音,求一个儿子。这种事在徐梁看来十分荒唐,还特意暗中教训了慈烺一顿,说得这位亲王当时双眼红彤彤地回家去了“其实生儿生女都一样。”
徐梁道。皇后秀眉一挑:“还是不一样的。”
徐梁说完自己也笑了。现在是皇子多,而且身体健康,国本无虞。如果像自己伯父那样,皇后元子受损,其他诸子又夭折,朝中少不得天天有人催着纳妃,恨不得皇帝变成花丛中的小蜜蜂。然而如此一来却是恶性循环,越是纵欲则精子质量越差,越是生不出健康的孩子。稍有变故又会夭折。“如今没有群臣盯着朕的后宫。全是皇后的功劳。”
徐梁笑道。“也是皇帝重情。”
皇后说着,脸上一红。徐梁简直就是孝庙的翻版,至今只有三个女人,这让不知内情的人多了许多想象空间。就连朱慈烺都认为自己姐姐专宠不容人,偷偷来劝过几次。那段时间皇后也颇为苦恼。自己明明不是妒妇,为何世上会有这等诽谤之言?随着儿子一天天长大,皇后也发现做个“妒妇”也是有好处的,每日里看看父慈子孝,能够和和美美,不用担心背后中伤,岂非人伦之福?而且嫁入皇宫数年以来,对皇帝的依赖却像是愈发增进了,偶尔皇帝加班晚了,自己就会忍不住盼着丈夫回来。“慈烺和太子要回来了。”
徐梁又道:“说是要来接老五。”
“江南一行走了这么许久,也该回来了休息一番了。”
皇后摸着肚子,觉得自己还是很受婆婆看顾的。她又想到了自己的长子,叹道:“太子这些日子写来的书信,看得妾实在焦虑。”
“怎么?不是没什么事么?”
徐梁也看了那些信,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意外,只以为是妻子有孕在身太过敏感。“太子的字啊,许久没有长进了,指不定荒废了多少功课。”
母亲看儿子那是三百六十度绝无死角,就连徐梁这么重视细节的人都忽略了从书法角度来分析儿子的境况。“书法到了瓶颈,光靠苦练无法长进,得有天机。”
徐梁自己说着都笑了。不过这却是他此生的领悟,光靠苦练只能写出好看的字,但要成为傅山那样的书法大师,则要人生阅历的积累,在一个突如其来的通透处走出一片全新的天地。再说,徐梁当初要太子出去玩,就是想让他荒废些功课,恢复孩童的天性,不要被故有成见所束缚。“你还笑!”
皇后佯嗔道:“二哥儿一直不在学业上上心,你也不说他。成日里就是玩、玩、玩!带着下面两个小的也是疯来疯去。”
其实老二更合徐梁的心意,已经能够看出这孩子更洒脱更大气。虽然实际做事上可能有所欠缺,但在大方向的把握上,恐怕更能适合自己百年之后“的需要。然而太子没有任何过错,要废长立幼无疑会导致朝局混乱,说不定这些年来的改革成果都会付诸东流。决不能造次。“两个小的才三五岁,现在疯一疯以后长得壮。”
徐梁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