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卫东一路直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还没等他坐下来喘口气呢，一个小干事就跑了进来。 “曹厂长，你总算回来了，市里面刚才来人了，他们没找到您，就跟徐主任他们聊呢。”“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曹卫东愣了一下。 “市里的人来咱们这里干什么？”
小干事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我感觉徐爱国主任他们脸色不太好，而且他们特意叮嘱了，如果看到您就把这事告诉您，让您赶快过去。”
从福乡县动身往万安县赶的时候，曹卫东借用招待所的电话跟厂里通过电话了。 因此徐爱国知道自己回来的大略时间。 曹卫东嗯了一声。 他放下背包。 跟在小干事后面。 去了厂里招待客人的会议室。 这次市里面总共来了七个人。 有男有女。 为首的是个年岁看起来不大的年轻人。 满脸秀气，似乎刚从象牙塔出来一样。 曹卫东走到门口，正好听到这名年轻人在说话。 “徐爱国同志，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提前写信告知了，不知道你们考虑的怎么样，我们这次可是带着很足的诚意来的.......” 徐爱国脸上的表情相当僵硬。 显然他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 “乔思乡同志，这事我要跟我们厂长商量一下，不过他最近去了四九城，没有回来，要不然等过几天我们再给答复吧......” 乔思乡摇了摇头。 “徐爱国同志，这事厂委的干部们也有决策权，毕竟工厂是大家的，这件事关系到厂里的所有人。”
曹卫东有些好奇，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情。 于是顿住脚步，躲在门后偷听。 乔思乡这时候继续说道。 “你也知道，现在正是省里推广清洁能源关键的时刻，为了尽快达到目的，我们必须集中精力办大事。”
“因此，对于我们通泉沼气厂收购振华沼气厂这事，领导原则上是同意，并且很支持的，这有利于资源统一。”
“所以你看，我身边的这位黄树林同志，还有林永新同志，他们......” 曹卫东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是跑过来捡漏的啊。 他顿时气的不得不行，从门后走出来，阴阳怪气的说道。 “谁说我们振华要卖了？是哪位领导同志支持的，你把他叫出来，我们当面说一说？”
搞了半天。 通泉沼气厂是看上自己这点家产了。 带着几位领导干部跑过来找他们谈并购了。 曹卫东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按理说省里要搞清洁能源，推广沼气产品和设备，曹卫东是全力支持的。 但省里把这个任务丢给了通泉。 通泉放着曹卫东这些现成的资源不用，鼓捣了一番，竟然单独成立了一个通泉沼气厂。 这操作就有些迷了。 而且通泉口号喊的山响。 又是统一思想，又是分派指标。 结果一顿操作下来，把振华的订单生生抢走了八九成。 这还不算完。 现在又带着人上门来谈采购了。 这就有点落井下石的味道了。 就算泥人也得生出几分火气来。 曹卫东估计，通泉沼气厂十有八九碰到技术瓶颈了，想要踩在振华沼气厂往前走。 虽然因为政策调控。 振华沼气厂的经营环境一下子变得恶劣起来。 但实际上。 在回来的路上，曹卫东就已经琢磨好对策了。 政策调控。 他还真没当回事儿。 只要没有明文规定，不准振华沼气厂继续经营，他曹卫东就有能耐把这个厂子盘活。 不过让曹卫东没想到，自己还没怎么着呢，别人倒是惦记了。 现在……竟然带着人上门来提并购了？ 曹卫东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句。 “乔思乡同志，我就想问问，你是听谁说的，我们厂要出售了？”
徐爱国看见曹卫东来了，就像是看见了主心骨一样，也跟着附和道。 “就是，我们厂的经营状况好着呢，凭什么要出售？”
乔思乡跟曹卫东的岁数差不多。 他是正规的科班出身，毕业后把握住机会，进了通泉沼气厂，作为高素质人才，被郭明凡委以重任，提拔到成为副厂长，是通泉沼气厂名副其实的二号人物。 通泉沼气厂是市办的重点国营大厂，见曹卫东这么说，他也就没耐心说了。 这时候通泉沼气厂队伍中一位女同志笑道。 “其实我们也是为了更快完成上级部门的任务，推进清洁能源的发展进程，所以还希望你理解。”
“抱歉，我不理解。”
曹卫东硬邦邦的回了一句。 这位女同志吃了一瘪，也没有放弃，继续劝说道。 “曹卫东厂长，贵厂最近应该挺紧的吧，我们就是想着，咱们大家都是一个省里的，实在没必要闹那么僵，所以提出支援式并购的计划。”
曹卫东顿时就乐了。 没想到这些人为了这事，还整出来一个新名词。 “什么叫支援式并购？说来听听。”
他表示愿闻其详。 这位女同志见似乎有戏，于是说道。 “曹卫东知道，我们厂可以向振华沼气厂输送资金，帮助振华沼气厂经营，并且负责维持振华沼气厂所有职工的工资及各种福利，保证您和厂里的干部们职位都不变。”
“白给我钱？你们想要想要什么？”
“当然不是，我们只有两个条件。”
女同志笑了。 “第一，振华沼气厂改成通泉沼气厂二厂，我们会安排人重新组建厂委班子。”
“第二，我们需要振华沼气厂对我们开放技术，大家互通有无，共同促进生产。”
“只要你同意了，咱们现在就可以签署协议，实际上，我们身上是带着现钱来的，足以维持振华三个月工资了......现在就可以给你。”
曹卫东给气笑了。 这和明着抢有什么区别？ “怎么，在你们眼中，我们振华就已经到了这种濒临解散的程度，可以收割了？”
曹卫东脸上挂着深深的嘲弄。 这话说得就有些深了，女同志脸色也耷拉了下来。 乔思乡脸色有些不悦，说道：“曹卫东同志，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而且还有领导干部跟着，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听乔思乡这么说。 原本毫无存在感的黄建树和林永新轻轻咳了咳嗓子。 意思是自己还在呢。 曹卫东斜睨了他们一眼。 “这是两位领导干部的意思？如果这样，那我去跟黄书记说说。”
林永新张口就想要说话，但是却被黄建树拉住。 他性格较为谨慎，打算先问问情况。 “黄书记，不知道你说的黄书记是哪位？跟我一个姓，说不定我们还认识。”
曹卫东淡淡的说道。 “你们肯定认识，他就是四九城里面的黄书记，第一辆红星轿车的主人。”
黄树林顿时不说话了。 四九城可只有一位黄书记啊。 第一辆红星轿车也只有一个人。 他们突然想起来，笼罩在曹卫东身上的种种传闻了。 林永新感激的看了眼黄树林，然后两个人就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不论乔思乡怎么暗示。 他们就是保持缄默，一句话也不敢说。 曹卫东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直接下了逐客令。 “各位请回吧，总之我们振华是绝对不会出售的，你们不用再来了。”
见买卖没有谈成，而黄建树和林永新这些干部也帮不上忙，乔思乡只好憋着气走了。 临出门前，他用曹卫东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声。 “都没订单了，厂子迟早要黄的，真不知道在清高什么，等到时候求上我们了，可就不是这个价码了.....诶，真是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只是可惜那些职工了.......” “我特么......” 徐爱国脸都给气绿了，当时就打算动手，给乔思乡这小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却被曹卫东给拉住了。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曹卫东觉得，乔思乡说的这些问题是存在的。 恐怕有不少自己厂里的职工都在这么想了。 自己没拿政策调控当回事，但别人就不一定了。 万一人心散了，闹出什么乱子，这和他的计划就背道而驰了。 所以经过乔思乡这件事后，他决定必须尽快拉一批订单，让厂里的职工们看到希望。 刚好丁秋楠、徐爱国几位厂委的干部都在，曹卫东索性借着机会开了个简会，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徐爱国皱着眉头说道。 “厂长，您说的这些我们也都清楚，可现在上哪儿拓展客户啊。”
曹卫东笑道：“其实很简单，本省的客户被通泉沼气厂垄断了，咱们就开拓外省的客户，毕竟万安县守着码头，顺着江流不管是南下还是北上，都非常方便。”
丁秋楠眼前一亮。 “这是个好主意，只不过......” 她有些犹犹豫豫的说道：“我们要怎么打开外省的市场呢？如果其他省也像咱们北何一样，分派指标任务，咱们应该怎么办？”
曹卫东笑道。 “这件事我自有主意，对了，徐爱国，这时候正是特殊时期，你们记得一定要关照职工的精神状态。”
徐爱国连连点头。 “没问题，我保证完成任务。”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接着石保卫部的一个小干事跑了进来，说道。 “曹厂长，不好了，外面的职工听说通泉沼气厂想要并购我们，纷纷发声，支援采购。”
“大伙现在就聚在广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