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墙根下面,耸立着一片低矮的筒子楼。
这里是轧钢厂的老家属院。 这时候刚好到了下班的时间,职工们劳累了一天,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家走去。 恰逢天阴。 虽然没有下雪,但寒风凌冽似刀,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所以相熟的职工们看到猫在墙根下避风的袁四时。 都有些愕然。 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老四兄弟,这么冷的天怎么还不回家?”老袁头是五车间的副主任。 袁四就是他的亲儿子。 听说袁四上面还有三个哥哥。 不过袁四小时候老家闹灾,老袁头带着家人北上逃难,路上三个哥哥先后夭折,只活了他一个。 人虽然活下来了,却也落了病根,从小身子骨就弱,受冷风就咳嗽,所以很少见他这么冷的天里出门活动。 袁四随口敷衍道。 “家里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哦。”
相熟的职工们应了一声,冒着风走了。 他们心里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可不关心袁四是真觉得家里闷,还是另有隐情。 反正就是随口一问。 “这天可真冷。”
袁四跺了跺脚,抱怨道。 他裹了裹身上的军绿色棉袄,朝墙根深处缩了缩身子,不时探头向外张望。 打发走了几波看热闹的职工后,袁四等的不耐烦了。 “怎么还不来?”
这时候天越来越冷了。 袁四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有些麻了。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忽然眼前一亮,麻溜的从墙根下面钻了出去。 “戈大夫,我可算是等到你了。”
戈淑兰被吓了一跳,过了好几秒才缓过来。 她拍了拍胸脯,有些恼怒的说道:“老四兄弟,你突然跳出来吓了我一大跳。”
“嘿嘿,这不是有急事找您嘛。”
袁四兴奋的搓了搓手。 “戈大夫,上次卖我的神药还能买到吗?就是给我妈治头疼那药,我有几个朋友也想囤点。”
戈淑兰眉头就是一皱。 “袁四同志,你在乱说什么,没事我先走了。”
她一把甩开袁四的胳膊,向自己家走去。 袁四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缠着戈淑兰软磨硬泡,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黑拾,说是给戈淑兰当定金的。 戈淑兰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那张大黑拾就在面前。 迎风飘扬,极尽妖娆。 只要自己伸手就能拿到。 她左右看了看。 见没人注意,于是拉着袁四随便进了一个宿舍楼的单元门洞,压低了声音。 “你打算要多少?”
“我打算先买三十的,给你十块当定金,药到了再给你剩下的二十。”
戈淑兰目光投着一股贪婪。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生意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们拿这么多药干嘛?”
“嘿嘿,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打算发点小财,当然我们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的,比不上你。”
袁四直接交底了。
戈淑兰警告道:“我要提前告诉你们,我给你这药是消炎的,头疼脑热啥的都能吃,但不能多吃,因为有副作用。”袁四吓了一跳。 “有什么副作用,我老娘上次吃了,没事吧?”
“那没事,我的意思是不能多吃,要不然以后再生病吃着就不灵了。”
戈淑兰解释了几句。 安抚住袁四,两人约定了交易时间地点,拿着定金美滋滋的朝家里走去。 路上,她死死攥着十块钱,心脏砰砰直跳。 我要不要和徐主任说一声? 其实戈淑兰和徐清莹一直是有合作的。 戈淑兰利用在卫生站工作的便利,从医院盗取包括抗菌素、止疼片等等各种药品交给徐清莹。 徐清莹则通过渠道倒卖出去。 戈淑兰也想插手,但徐清莹以她没有门路为由,心思太纯为由拒绝了。 她只负责搞到药品就行。 这些药交给徐清莹出手,最后两人分账。 开始的时候合作还算愉快。 但是渐渐的,徐清莹暴露出贪婪本性。 想各种借口克扣给戈淑兰的分成。 戈淑兰逐渐心生不满。 却也没有办法。 谁叫她没有渠道呢? 自那之后,戈淑兰就想着法子拓展渠道。 袁四就是尝试。 严格说起来,以前都是小打小闹的,今天是她碰到过最大单的生意。 想到自己家里缺钱的窘境,以及徐清莹的可恶嘴脸,戈淑兰将通知徐清莹的想法抛在了脑后。 “做完这单生意,都赶上我三四个月的分成了.......” 戈淑兰目光闪烁,浑然不知自己即将迈入陷阱。 ...... 袁四在跟戈淑兰告别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头进了一家小酒馆。 小酒馆门头挂着一盏散发着暖黄色光芒的灯泡,在这个萧瑟的夜里格外显眼。 袁四推门进去。 服务员正猫在柜台后面取暖,怒道。 “快关门,外面冷死了。”
丝毫没有服务意识。 袁四耸了耸肩。 随手带上门,四处看了看,随即凑到一个靠窗的酒桌旁。 这里正有两人在喝酒。 桌上放着半瓶白酒。 此外还有酱牛肉、糖醋里脊、炒香干等几个荤素菜,香味扑鼻。 “老徐。”
袁四打了声招呼落座,先给自己满了一杯,一口饮尽,顿时感觉身子暖洋洋的。 接着看向徐爱国旁边的男人,问道:“不知道这位同志是?”
“曹卫东,我一个哥们。”
徐爱国简单介绍了一嘴,然后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这个事情......” 袁四有些迟疑。 曹卫东笑道:“你放心,我们两个是一伙的,你的事我也知道。”
袁四松了口气。 “办成了,后天晚上在工厂后面的荒山山口交易。”
“话说.......” 袁四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问道。 “我能不能问问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戈大夫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曹卫东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同志,我们的身份不方便对你说,但这种薅公家羊毛的行为,是一定要处理的。”
“你只管拿钱办事就行。”
“你放心,这事跟你没关系,最后也不会把你牵扯进来,老老实实的配合我们。”
被曹卫东连哄带骗一阵忽悠,袁四脸色煞白,唯唯诺诺的应着:“同志放心,我肯定听你的。”
“嗯。”
曹卫东笑着示意徐爱国敬酒。 通过卫生院院长,曹卫东知道戈淑兰和徐清莹有关系这条线索,然后徐爱国又调查到,袁四在戈淑兰手中买过药物。 曹卫东敏锐的察觉到有问题。 这种倒卖药品的事情,徐清莹有没有参与? 本来曹卫东被新年文艺汇演牵扯住精力,想等年后再动手调查,结果自己和厂长闹翻,让徐清莹顶了自己的位置。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曹卫东打算提前动手了。 ....... 与此同时。 徐清莹站在职工活动室门口,沉着脸问道。 “丁秋楠呢?她怎么没来排练?”
自己走马上任第一天就有重要队员迟到....... 这还能忍? 徐清莹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