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周胜利搀扶回了他自己的房间，看着里面简陋的布置，不由得皱眉。“大爷，您就一个人住在这啊？”
周胜利点点头，一点点挪到床上去。“您孩子呢？”
“没有孩子。”
周胜利淡淡笑笑，看着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那您这么大岁数可真不容易，我媳妇就住在隔壁，您要是不嫌弃，我就多来您这走动走动。”
男人腼腆的笑笑，可他的笑容，在周胜利眼中，却显得十分诡异。他和这人素不相识，他为何要这么殷勤的帮助自己？在周胜利看来，这人似乎和赵磊的目的一样，不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就是想监视他。他对这种人，已经见过太多了。男人帮周胜利收拾好了床位，又把他的仪器接上，这才离开。听着隔壁病房中传出来的轻轻笑声，周胜利心中的疑惑愈发凝重。夜深人静，前不久还在病房里跑跑跳跳的小女孩已经趴在隔壁的陪护床上睡着了，男人坐在她身边，轻轻的摸着她的脸。“人你见到了？”
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转头问道。男人点点头，下午时眼中的温柔和腼腆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隐忍和阴狠。“感觉怎么样？”
男人咧开嘴笑了笑：“像一头老迈的猴子，费尽心思折腾他最后的那点价值。”
听见他这诡异的比喻，女人不由得有些费解。可她似乎已经熟悉了这男人的奇怪举动，并没有追究，只是叹息道。“半年时间，够我们完成任务吗？”
“时间很紧。”
男人放开摸着女孩头顶的手，终于转身正对着女人。“我问过医生了，这老东西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我们必须在这两个月之内拿下他。”
“把他从医院支出去？他这状态，还能坚持到我们审出来东西么？”
女人皱眉问道。“怎么可能坚持的住，他现在全屏一口气吊着命呢，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怎么对付他我来想办法，你先想想女儿怎么办吧。”
女人一怔，有些不解的看着男人。这个女儿，确实是他们两人所生，可生这女儿最开始的目的，却只是为了任务。他们的任务，需要一个婴儿，所以他们两人结合在一起，可在这男人的眼中，这女儿，似乎只是一个完成任务的工具而已。什么时候，他开始关注这个小姑娘了？“她怎么了？”
“你真的希望她一直跟着我们，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男人微微皱眉，问道：“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她的么？”
看着自己亲生的女儿，女人不禁皱眉。“那你想怎么样？”
男人罕见沉默了一会。“要不，把她送去孤儿院吧？”
女人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你也知道，我们两个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朝不保夕，脑袋别在腰上讨生活的人，哪有权利生孩子？与其让她跟着我们出生入死，不如让她有个...正常人的活法。”
女人突然沉默了。“我听说这小城里，最近有个叫刘瑞的女人，在建一座孤儿院，我可以去问问。”
男人见她不说话，便又继续道。女人还是沉默。“要是实在不行的话.....”“你想洗手不做了么？”
女人突然抬头，问道。“不，我生来就是为了过这种生活的。”
男人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怜意：“但是你不同，和我搭档这么久，你没杀过一个人，都是我在动手，你也不知道深层的机密，所以我想说，其实你可以脱身的。”
女人却不屑嗤笑道：“和你搭档之后我确实没有杀过人，可你怎么知道，再和你搭档之前，我一个人都没杀过？你不知道我的过往，就不要对我的人生做规划。”
男人一愣，点头道：“好，当我没说过。”
他起身便想出去透透气，却听女人小声道：“给她找个好去处吧。”
男人点点头，揉了揉脸，重新恢复了人前那副腼腆实诚的老实男人像，推门走了出去。让他颇感到意外的是，不仅是他，隔壁房间的周胜利，竟然也在病房外面。老头拄着拐杖，穿着一身病号服，在走廊里低声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男人心中冷笑，从兜里拿出烟，叼在嘴里，一脸痛苦无奈的走向了走廊。听见他的脚步声，周胜利心中一凛，低声说了一句：“回头联系你。”
便挂断了电话。男人叼着烟，点燃了之后，才‘猛地’看见周胜利在这，赶忙要将烟掐掉。“没事，抽吧。”
周胜利却无所谓似的摆摆手道。男人这才笑着点点头，坐在台阶上，闷闷的吸着烟。“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男人坐在自己身后，不知为何，周胜利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皱眉问道。“睡不着。”
男人叹了口气：“大爷你不也没睡？”
“人老了，觉就少。”
周胜利看着男人这幅苦恼的模样，下意识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心烦？”
“唉。”
男人有些懊恼的将自己的一头短发揉乱，颓丧道：“还能以为啥，我媳妇呗。”
“她才刚三十啊，大夫说她现在癌症还是初期，手术的话能治好，可手术加上治疗疗养，少说也要几十万，我已经把家里的房子给卖了，老家的地也卖了，还是凑不齐那么多钱。”
周胜利眼底闪过一丝不可名状的笑意。原来你看起来光鲜亮丽，家庭和睦，其实你也有这种苦恼啊？真是太好了。这个念头在周胜利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男人更多的烦心事。“那你家，就没跟亲戚借点钱么？”
男人无奈笑笑：“借个屁啊，平时亲戚长亲戚短的，一道借钱的时候，全都没影了，我爹妈死的还早，没给我们留下啥好东西。”
男人越说越苦恼，不停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想把这满头的烦恼丝全都揪掉才肯罢休。周胜利心中扭曲的报复感更加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