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吃饭,她打翻了饭碗,踢翻了板凳,曲空尧都对她无可奈何。唯独这个叫孙小葵的女孩,再蕾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候,敲响了她的门。她没有给她送任何食物,也没有强行让她开门,而是从门缝里,塞了一张画给她。画上画的是蕾蕾,一个憨态可掬的Q版画。蕾蕾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幅画很好看,便从门缝里拿了过来。那时候的她只是个几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大道理?孙小葵见有了成效,便解下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小香囊,也从门缝里塞了过去。这是她身上为数不多珍藏的东西。毕竟他们都生活在大院里,虽然不愁吃喝衣食住行,但这些物质的东西,却都没有多少。香囊,不过是曲空尧心血来潮,在过节的时候送给这群孩子的。可除了赵磊这帮男孩避之不及外,几乎所有的女孩,都把这香香的小袋子戴在身上。可对于当时的蕾蕾而言,香囊,是只有母亲和家人才会给她的东西。也只有在过节的时候,姐姐们才会打开她的小香囊,把里面已经风干的植物取出去,重新填上一些新的,这样,小香囊便重新变得香喷喷。可当时,她的香囊在奔跑逃命中丢掉了,如今看见这个制作精巧的香囊,她心中的敌意顿时消散大半。她第一次为人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孙小葵蹲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她:“饿不饿呀?我带你去吃饭吧。”
第一次在大院里吃饭,第一次洗澡,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这一切,都是孙小葵帮她弄得。直到后来她出了事,才换成了陈凌。所以今天听说是孙小葵的父亲,她首当其冲的冲了出来。可看见这个贫穷却一点也不做作伪装的男人,她心中的怒气却在一点点消散。或许,他们当年也有说不出的难处呢?把孩子扔在大院门口,总好过带着孩子过二十多年的贫困生活吧?可....如果他们没有...小葵姐或许还会活着。老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老话她听很多人说过很多次。可赵磊每次都对此嗤之以鼻:“难道劳资还真要活到走不动道,躺在病床上呻吟的时候?”
而看见那些已经看不清商标的奶粉,虽然已经过时,却能看出来很新的婴儿衣服,还有那些破旧的玩具。不知为何,蕾蕾不想再看了。男人坐在墓碑前,长久无语。他对着自己的女儿,对着这冰冷的墓碑,说了很多事情。他的悔恨,他的懊悔,他当年但凡能和家里硬气一些,都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他回响起了当年的气自己。那年的他,还是看守自家大烟囱的小伙子。那年的他意气风发,毕竟他家掌管这周围无数家庭的供暖,谁见了他,都要笑着喊一声小孙工。孙工,便是孙工程师的简称。孙家世代都是工程师,他们的工程只有一个,维护这个为无数家庭供过暖的大烟囱。小孙工小孙工,让他每到了冬天,铲煤烧炉的力气更加旺盛。和每天铲煤,让他能见到的人变得越来越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凑近这个乌漆嘛黑的地方,可唯独那个来家里省亲的小姑娘,冒冒失失的跑了进来。她穿着一身雪白的羽绒服,穿着雪白的靴子,除了头发之外,浑身上下无不是雪白的。那一天,他看的痴了,铲子放在锅炉里迟迟没有拿出来,烧的通红。却不及他脸红的半分。只是当时的煤灰盖住了他的脸,他再脸红,看着也是黑的。女孩是为了躲雪,才躲进这里的,她小心翼翼的绕过这些煤渣,尽可能走在干净的地方。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扔下锅铲,走了过去。,“你是?”
她看见了黑的跟煤渣一样的男人。男人也看见了白的像雪一样的姑娘。那一天,他知道这是她的表妹,出了五福的亲戚。她也知道了这是孙家的大哥。她拿出湿巾,帮他擦干净了脸上的煤渣。雪下个不停,洋洋洒洒的,仿佛两人心中的问题一般多。大雪封了路,他们两个人回不去,就只能住在这烟囱里。他带着她爬到最顶端,站在百米高的烟囱上,俯瞰整个城市。她紧张的抓着衣角,闭着眼睛不敢向下看。但最后,在他的笑声中,她还是睁开了眼睛。他们两人坐在烟囱壁上,说着彼此的生活。烟囱里,有供人居住的小屋,很窄,也只足够一个人生活。为了不让她多心,他睡在了下面的煤堆里。她半夜起来找水喝,看见了睡在煤渣上,只盖着工作服的男人,心中不由得好笑。以后结婚,就找这样的好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