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沉默的气氛波及到了每一个人，也包括脸色不是很好的楚若欣。赵磊淡淡扫过每一个人，看着他们脸上令人玩味的表情。昨天的事情，已经触及了他们每个人的底线。尊严，和金钱。普通人的底线，不过就是这两个。要么为了尊严放弃金钱，要么为了金钱而放弃尊严。而孙家，两样都损失了。十天，两万，这个数目不大也不小。可以说在座的人除了孩子和二老爷之外，所有人都能凑出钱来。可他们却并不想。这两万不会毁了他们这一辈子，但也是他们一辈子的耻辱。这笔钱给了，他们就会被人笑话一辈子。堂堂一大家人，被几个混混反复勒索。可最令他们生气的，还是二老爷的反应。自从昨天被打之后，一直到今日饭桌上，二老爷只和各家人说了一句话：“凑钱吧。”
委曲求全，毫无尊严。可偏偏，他还要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摆出他身为孙家硕果仅存的老一辈的身姿，居高临下，让所有的孩子为他的耻辱买单。终于，有人放下了筷子，抱起了自己的孩子。“我们先走了。”
二姑一怔：“走？”
“嗯，回去了。”
二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这走的未免也有些太仓促了，连声招呼都没打。“走的急，孩子快要开学了。”
这话明显就是放屁，现在离过年还有一阵时间呢，怎么就要开学了？这拙劣的借口，明摆着就是挑明了自己的态度。要钱，做梦。这是尊严问题，这个钱，他们一家不会拿。妈妈忙着给孩子收拾东西，帮他们家仅有三四岁的孩子穿衣服，而父亲就坐在桌前，沉默不语。“既然三哥要走，把我也捎回去吧，我家里衣服啥的都没收呢。”
又有人起身。接二连三的，陆续有人起身打算要走。少数几位孩子，还不忘把钱交给孙二爷。“二爷，没多有少，这钱你先收着，过年用。”
二爷脸色阴沉一片，冷冷的打量着这群孙家人。亲情，在尊严和金钱面前变得不堪一击。昨天还被二姑联合起来准备驱逐流氓的孙家人们，今天却失去了斗志，他们只想尽快远离这个地方，回去他们自己的家里，继续他们平凡而无趣的生活。赵磊默默的看着他们。这群人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与不满。“等一会。”
终于，最先开口的三哥一家打包好行李准备离开，孙二爷却突然开口。“二爷，还有事？”
三哥淡淡回头，问道。“你们就这么走了，钱谁凑？”
桌上陆陆续续摆了三五千块钱，但比起两万这个数目，还远远不够。楚若欣有些无语的看着赵磊。这老头，竟然能脸不红心不跳的问自家孩子凑钱.....“二爷，要是咱家抹不开钱了，别说两万，二十万我们也能凑出来，但你这次要凑钱给谁？一个混子！这钱我们凭什么出？”
“凭你姓孙。”
面对老三的旨意，二爷毫不迟疑地道：“你血管里流着的是孙家的血！”
“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么？”
三哥嗤笑：“二爷，不是我说，当年大哥的事情就是你们一手操办的，关大哥，赶大嫂，最后弄得大哥家破人亡，你们呢？这么多年别说道歉，你们有过一丝愧疚么？”
“光是大哥的事情，我们不说，也不怨你们，毕竟是咱们自家亲戚，那昨天那小混混呢？我们每年都赶着过年才回来，今年要是不早回来，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件事？”
“忍气吞声也总要有个限度吧？”
三哥说完，拎起行李便要走，却被二姑拦住。“哎！老三！你听二姐一句劝，等会再走。”
面对这个永远最勤劳勤俭持家的二姐，整个孙家谁都没有一句坏话，老三也同样如此，看在自己二姐的面子上，停下了脚步。“二爷，要我说也是，咱们一家这多少老少爷们都在这，还怕他几个小杂碎吗？那王溜子是谁，您不知道，他们可是知道，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才来咱们村子作威作福，要我说啊，咱们也不用怕他，他敢来，咱们就给他个教训，让他再也不敢惹咱们，您看呢？”
家里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孙二爷的对立面，唯独二姑，还好言好语的询问老爷子的意见。“合着.....”孙二爷沉吟了一会，阴冷道：“你们就都不听我这老头子的话了是么？”
三哥一拍脑门。得，刚才二姑的话，这老头子一句也没听进去。他还沉浸在这些孩子违抗他意志的愤怒之中。赵磊坐在一旁，一脸看戏的模样。楚若欣悄悄伸手捅了捅他的腰眼，示意他收拢一下自己的表情。“你们要是还姓孙，就凑钱，之后你们是想走还是想留，我不拦着你们。”
三哥没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孙二爷的眼神立刻变得犀利，怒瞪着三哥：“你刚才说什么？”
三哥无奈叹了口气：“二爷，我还是哪句话，家里困难，需要多少钱我们都凑，但是把钱给这么一个不入流的混子，这钱我拿着憋屈。”
二爷冷眼扫过其他人：“你们也是这态度？”
有人点头，有人望天，就是没人说话。“那就都给我滚！”
二爷突然来了脾气，抓起桌上的饭碗砸向三哥。“滚！一群不孝的混账！滚！”
陶瓷的碗并不结实，二爷年老体衰，也没有多大的力气，饭碗砸在老三身上不疼不痒，但碗里的残粥，却弄了老三满身。老三看都不看一眼，拎起行李，招呼媳妇带着孩子走人。有他带头，剩下的人也都陆续走了出去。有几个人似乎是良心发现，从兜里掏出钱，放在了桌子上，叹息离去。二姑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拉拢这些兄弟不是，去埋怨他们也不是，一个人夹在中间，十分难过。“你不走？”
二爷怒瞪着二姑，愤怒道、他自然不敢将怒火转嫁到赵磊身上，毕竟这可是他唯一能让孙家翻身的大鱼，得罪了赵磊，可比得罪王溜子那个混子要命多了。二姑苦笑：“我不走，二爷，这钱我来拿吧。”
要说这些兄弟姐妹谁家过的最困难，肯定非二姑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