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马车内。少年看了一眼静坐不动的老人,开口道:“爷爷,这咸阳城盘查得很严呢。”
老人双眼微阖,一头白发,显然年事已高。抬眼淡淡看了一眼那少年,老人这才开口道:“京畿之地,严一点也是正常的。”
那老人手掌十分宽大,掌心老茧重重,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满头黑发,用一块黑色方巾包起来;衣衫虽然简陋,却十分整洁。他掀开帘子向外看去,掌心赫然也是一层老茧。老者这时说话了。他道:“元儿,坐好。”
少年满脸不情愿,却听话地转回来坐好。老者继续闭目养神,心神却已经飘到了这咸阳城里最令世人敬畏的地方。咸阳殿。一晃七八年过去了,当年大殿里英气十足的少年,如今成了执掌天下九州的天子,也终于想起了自己这把早已入鞘的宝刀。陛下,王翦回来了。马车驶到宫门外,王翦和重孙王元下了车,派来接引他们的士兵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王翦抬头望着高大巍峨的宫墙,和秩序井然的守卫,良久长出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他又回到了这里,依然是秦国将军的身份。只是不知道,这回是什么样的诏令在等着自己。他牵着重孙王元的手,坐上秦始皇为自己准备的车驾,向正殿而去。秦始皇就在那里等着自己。王翦拜谢皇帝:“老臣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
王翦:“谢陛下。”
入座后,君臣彼此都在打量对方。秦始皇看着王翦,突然发出一声轻笑。“许久不见,老将军风采依旧,令朕深感欣慰。”
听到这话,王翦忙拱手行礼:“老臣虽已卸甲,但陛下有所命,将必有所当。”
秦始皇微微颔首,随后便将楚地叛乱的消息简单告诉了王翦。“将军曾在楚地征战多年,对此可有良策?”
王翦答:“回陛下,楚人念旧,如此反复镇压,对我大秦亦是不利。依老臣愚见,须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秦始皇微微颔首:“将军所言有理。”
“有人向朕献策,说可利用楚人,挑拨离间,令其内部争斗不休,朝廷届时大军压境,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王翦听后一怔:“陛下,老臣斗胆一问,此计何人所献?”
秦始皇心中有点得意,嘴角微扬道:“朕的长子扶苏。”
“扶苏公子!?”
王翦心中一惊。自己离开咸阳时,扶苏公子尚且年幼,现在居然能够提出如此精妙的计策。秦始皇见王翦惊讶的神色,心中更是得意。“依将军看,此计可有不妥之处?”
王翦略一思考,开口道:“公子此计可行,兵法有云,上兵伐谋,此计如果成功,可事半功倍。”
秦始皇微微颔首,对于扶苏的这条计策,自己也是思虑了很长时间。不得不说,如果成功必定是事半功倍的效果,说不定能够永绝后患。想到这里,秦始皇便朝着王翦看去,眼中光芒闪烁。“既然老将军也认为此计可行,那朕便下旨,此次平叛依此计行事,老将军乃是伐楚功臣,可愿为朕再次征战一回?”
驰骋沙场、为国征战是每个武人的愿望。王翦又是将门之后,现在秦始皇自己提出来,他怎能不心动?听到这话,王翦立即开口,声音铿锵有力。“老臣愿领兵出征,为大秦战斗到最后一滴血!”
秦始皇闻言大悦,喜道:“好,既如此,那就有劳将军再为我大秦征战一回!”
王翦跪拜在地:“此计虽难,可一旦成功,惠及大秦千秋万代。老臣愿前往楚地,为陛下训练士兵,平定叛乱!”
秦始皇命赵高端上酒来,为王翦平叛助兴,君臣畅谈一番后,王翦便告退出了宫门。上车后,王翦便开始考虑如何调兵遣将,如何减少伤亡等具体行动。想到当年因瘴气毒雾而命丧楚地的秦兵,王翦无意间露出了几分愁容,重孙王元见状,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轻唤一声:“爷爷?”
王翦轻轻摇了摇头,慈爱道:“元儿不用担心,爷爷没事。”
他伸手抚着重孙的小脑袋,心里却想起了一些往事。当年他领兵南下征楚,六十万大军折损不少,其中过半都是因为不适应当地环境所致。现在南下征楚,所面临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变化,自己应当如何应对还需要好好谋划一番。心中想着这些,王翦突然想到,那安插奸细挑拨叛军的主意正是扶苏公子所想的,说不定扶苏公子对楚国也有所了解。自己心中疑惑,或许在扶苏公子那里能够找到答案也说不定。一念及此,王翦看向身边的王元,道:“元儿,爷爷带你去一个地方玩,好不好啊?”
王元一听可以玩,顿时脸上乐开了花,忙道:“爷爷最好了!”
王翦便吩咐车夫调转马车,向扶苏府上驶去。……扶苏公子府,后院。扶苏正拿着一张纸仔细观看,眉头微微皱起。手中是一张刚刚印刷出来的纸,上面字迹还是有些模糊。仔细看了一会儿后,扶苏这才抬头,看向身边的匠人,吩咐道:“重新试印一次。”
这上面写着一些儒家语录,字是印出来的。杜子赋那些人走后,扶苏就去后院召集工匠,叫人雕刻了一些比较常见的字,每个字都是单独的存在。经过简单的组合之后,便尝试印制一些东西。或许是工匠们技术不熟,这半天工夫只试出了几张,字迹还有些歪斜模糊,虽然能看,但是根本无法大规模印制。印刷术将来是要大批量推广的,印成他手里这样,还不如人工抄书呢。扶苏这边刚刚嘱咐了工匠几句之后,便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去,发现正是百叔一路小跑过来。只见百叔刚刚停下,便喘着气躬身行了一礼。“公子,武安侯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