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穿回女装。推门之际,那一身,连衙役都看呆了。潮青碧海白云心,真真是最好的形容。白为底,青衫在外,脚上一抹蓝色,虽不是正经的搭配,却意外的相得益彰。那是她在外人面前极少穿出来的打扮,到底因此效果甚好。发髻简单,只戴了一支玉钗。最灵动不过是一双不曾染了世俗的澄澈之眸,所及之处,仿佛是温意也是漠然。看了衙役一眼,冷声道:“说不知的人,最终知道的不少。”
衙役是基本接不下这句话的,何况对方的伶牙俐齿可不是一般人能应对自如的。只得以沉默掩盖心中的惶恐,不由得改变了某些看法。抵达了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未进门便听得师傅所言:“……这么说来,你们这两兄弟情义还真是好。”
阔步而来,单单看了看宋易豪两眼。一身绫罗绸缎,只是不大合身,好像是大了。眉宇间透露出的那股子气息,并连全身的气质,仿佛都不大符合前几日的判断。一向机敏的筠琦,很快就和陆笙一般,嗅到了不可思议的味道。不等杜文客气一二,直接坐在了陆笙的旁边:“师傅,且你听那般讽刺,也不知说的是哪两个兄弟关系如此尴尬?”
杜文自当是忍着笑意,不得不一本正经的向宋易豪介绍了她:“这一位日前你应该见过,便是书生大人的得意门生,钧少公子。”
宋易豪原本听着陆笙的那句话就觉得似有弦外之音,如今听筠琦这么一说,岂不的确如此?“公子,兄长蒙冤多年,终不能让他一直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故而才恳请两位施以援手。”
宋易豪虽然明白这两个人的能力不容小觑,却不是一般人请的起。筠琦把玩着手里的玉雕,偏头瞧了瞧她的师傅:“你这几日劳心劳力,却偏要你在离开的时候再管上一事。不帮你吧,显得我矫情。帮你吧,你说我图什么?”
她那一脸笑意虽是对着陆笙,陆笙却越过她的视线看向杜文。杜文不禁暗暗叫冤,脸上还只能镇定自若的回人家一个笑脸:“宋老爷,公子这是答应你了,且向公子再娓娓道来吧。”
除了装作不知,真不知如何面对这位“公子”。早些年还记忆犹新,明明是这位的师傅,当代的君齐书生不好说话,虽风流倜傥。位高权重,难请出山,虽不乏才情。眼下瞧瞧,这师傅虽是表面上温温的不在意,实际上借了徒弟的口。然而这徒弟却不是等闲之辈,惹不得啊惹不得。宋易豪是不知这筠琦的个性,更不知眼下她的态度显然是极为不耐烦了。“十八年前,兄长宋青豪被人指认对姑娘胡氏欲行不轨之事,未遂后害死了胡氏。路过的打更之人,也说是亲耳听见胡氏骂的是兄长之名,只是没有亲眼看见,去时胡氏已死。打更的人和我们宋家无冤无仇,平时为人也很是老实,并不会做谎。胡氏和我们认识,但不曾有过过节和旧怨。奈何全温州城内,只有兄长一人是这个名字,连个同音不同字都没有。可当年兄长一直喊冤,声称非他所为。直到临刑前夜我去看他,他仍旧是这么说的。只是后来,兄长逃狱,此事就一直如此不了了之。”
这些话和适才听见的,并无差别。但也难怪师傅会如此言语了:“倒是奇了,你若是信他,这十八年你哪一年不能为你兄长申冤,偏偏我们来了,你才说。且这天下能断案的,何止我们君齐书生一派,你请谁不是请?”
玉雕在手里是不停的翻来覆去的看,完全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倏地抬眼之际,眼神却格外凌厉。宋易豪居然微微的发颤,一度游离的眼神之中,似乎还有隐瞒。只见他刻意的深沉起来,悲切满怀:“十八年来,其实我也不知道兄长究竟有没有做过此等恶事。然而日前,兄长托人捎了信给我,仍然坚持当年之事,非他所为,且要我帮他申冤。我去见他的那一日,不料他所住之处,被雷击中,兄长死于意外。那时大人们皆在调查秦茹的案子,自然不敢打扰。”
说的倒是有条不紊,且都在情理之中。既是如此,那为何此前会有些许的紧张?“他什么时候死的?”
筠琦并未给他留一丝悲伤的空间,直接问道。宋易豪一愣,脱口而出:“三、三日前。尸首已被官府带走,只是他们并不知道那烧焦的尸体便是兄长。”
筠琦的一双眼睛,又重新打量了这个人,当看见此人手上布满老茧之际,不禁产生了一个想法。“师傅,筠琦年少无知,对此事还真有自己的一点猜测。”
那笑意盎然,显然是要开始戏耍别人的先兆,在旁的陆笙倒是喜闻乐见。那不属于此人的部分,师徒俩都看的清楚。“说说看。”
难得开口,惜字如金,且看看这徒弟又想怎么玩。“宋青豪已死,死无对证,而作为他的弟弟,现在才来一味坚持兄长的清白,未免迟了。要知道,此事受害者早亡,嫌犯也死,任凭我上天的本事,如何调查这陈年的案子?若我是你,看清这一点之后,必然是不会做此愚蠢之事,因为无益。”
筠琦站起,缓缓的走向了他,每一步都很慢,每一步也都能看得见,他额间的汗越来越密。突然,他猛地站起,猛地一拍桌子:“真真是无知,那可是我兄长,既然蒙冤含恨而终,我如何能不为他申冤?”
却在触及筠琦的眼神之际,脑中一片空白,那仿佛是位高权重者才会持有的气焰,冷峻之中夹杂着不屑。“我说自己无知不过自谦耳,除了我师傅,倒还真有人敢这么评价我。虽不及家师的地位,倒也是颇具小名,你以为我‘钧少公子’的名号是捡来的不成?”
乘势之下,又给了他一击,让他顾不得此前对筠琦的反驳。“适才所言是其一,钧少的猜测尚未说完。”
一记冷眼过去,完全没有在意那个人是如何紧张、无奈,而又刻意的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