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暴跳如雷的时候,礼部尚书徐文易却在家里愁眉不展。秦云一口气扒光了丞相跟内阁,等于直接将朝堂剁了脑袋。虽然他也看不惯何文道这个丞相领导的内阁,一天天只知道拉帮结派党同伐异,甚至架空皇上,中饱私囊。但是人无头不行,不尽快确认新的丞相,重新组建内阁,等何文道的同党反应过来,朝堂恐怕就要有一场大乱。大允当今境况已经不如曾经,甚至可以说是每况愈下。若是再逢一场大乱,恐怕真有不测之祸。“陛下操之过急了啊。”
徐文易知道皇帝这是不甘架空,悍然反击,要拨乱反正,重整朝纲。但是手段到底还是粗疏了些,吃了没经验的亏。大允虽然国势下行,但还没到积重难返,需要重症下猛药的时候。“或许是陛下登基御极十一载,却受朝臣架空,忍耐的够久了吧。”
身为礼部尚书,徐文易尊礼敬君,自然给秦云找到了借口。任谁当了皇上,还要忍耐十一年臣子的架空,机会来了也忍不了。“不过也罢,是何文道三个庸才上奏辞呈,陛下也准他们乞骸骨,程序上不算错漏。”
就是失与礼节了,历代丞相请辞,都是三请三让,做足了礼数挽留,最后才勉强首肯。这次秦云同意的太痛快,难免事后会遭遇一些非议。不过这些小事在徐文易看来不足挂齿。他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不行,我得上奏,恳请陛下尽快确立丞相人选,哪怕先请个泥雕木塑的泥菩萨供在相位上,也好过群臣无首,乱了朝堂。”
取来笔墨,摊开空白奏章,徐文易埋头泼墨。“吱呀~”忽然书房的门被打开。一个女子缓步而入。这女子螓首蛾眉,玉颜比春红,肌若白雪,腰如束素。“爹,我熬了百合莲子羹,你快趁热喝了解解乏。”
开口间女子齿如含贝。“婉宁来了,先放着吧,我写完奏章再喝。”
徐文易头也不抬,继续奋笔疾书。“爹你又上奏啊?”
徐婉宁蛾眉一蹙,放下羹汤转到了书桌旁看了起来。“劝急立丞相疏?”
光看了奏章的开头,徐婉宁眉头皱的更厉害了。“爹,你已经不是内阁辅臣,别忘了当初怎么被人算计出内阁的。皇上立丞相的事情,爹你一个礼部尚书不该管的!”
徐婉宁肃声劝诫。当初她老爹入阁为次辅,正是春风得意,丞相有望,结果被人攻讦,硬是排挤出了内阁。这种事情,在大允不算开先河,但也是奇耻大辱。要不是她爹为官多年,走的又是最正统的拜相路线,底子还在,指不定就会一蹶不振,哪里还能当上礼部尚书。“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爹,你现在需要避嫌。”
徐婉宁再劝。一个被罢了内阁辅臣位置的礼部尚书操着立丞相的心,你想干什么?死灰复燃?贼心不死?那要不要送你去死啊!“婉宁,丞相统领群臣,相位不可空悬,这是关乎国本的大事,岂可视而不见!放心,爹心里有数,绝对不会再着他们的道了。”
“同样的闷亏,爹不会吃两次。”
而且迟早要一报还一报!徐文易眼中闪过一抹锐光,继续埋头书写奏章。当年出翰林从地方到入阁,一步步走来太过顺林,以至于做县令遏制乡绅,手段过激被栽了个破家县令百里侯。当知府,强收商税,得罪了江南富户,被污蔑盘剥百姓。还好为巡抚时学会了变通,蓄养绿林人士做黑手套为爪牙,将前面的事情都摆平了,安安稳稳做出了政绩进了礼部。结果又遇到一帮贼心不死的混账,不顾科考是为国家选材,居然丧心病狂弄出舞弊案来要置他于死地。好在最后都顺利脱身,还入了阁。不想最后居然被一帮恬不知耻的御史,以风闻奏事,子虚乌有的罪名从内阁赶了出来。此种仇恨,刻骨铭心,徐文易从来不曾忘记。只是吃一堑长一智,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他沉默了很多,甚至当起了盖印尚书,不发一言。但他只是隐忍,示敌以弱等待机会,而不是一句不振。这次请立丞相疏就是他重新振作的开始。伟丈夫志在四方,岂能因挫折而枉顾功业!“嗵嗵!”
突然两声炮响,让徐文易停下了笔,跟女儿一起惊疑不定的向门外望去。听炮响声,是从他们府门传来的。“这是礼炮!爹,封赏的圣旨?”
家学渊源,徐婉宁面露喜色。“走,去迎圣旨。”
身为礼部尚书,徐文赐听到礼炮响一瞬间比女儿想到的更多,急忙搁笔,小跑着整理仪容往外去了。这礼炮,非同一般的封赏礼仪。徐文易听出来了。小跑中心脏莫名跳动,升起一股激动。徐府门外,随着两声炮响,大队军士井然有序挑着担来到门口,哗哗将白沙垫在道上,并拿出明黄绸缎铺在上面。等一切就绪,为首的太监捧出一卷白麻的圣旨来,冲着徐府中气十足的开口;“圣旨到,礼部尚书徐文易接旨!”
“臣,徐文易,接旨!”
徐府中门大开,徐文易快步而出,看到白沙垫道,黄绸铺地,心脏不争气的猛烈抽动起来,一个踉跄直接跪倒在黄绸上。“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徐文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历任地方,兢兢业业,功绩皆优,乃公忠体国之臣。今相位空悬,朕以为群臣不可无首,特拜徐文易为相,统领百官,协朕理朝!”
太监打开白如雪的宣麻圣旨,高声宣昭。专门宣旨的太监,天赋异禀,嗓门洪亮透彻,还带着阴阳顿挫的调子,保证声传数里。一旨宣罢,徐府门前见到白沙垫道,宣麻圣旨早有猜测的人群瞬间哗然。这里本就是朝臣聚集的坊,左邻右舍都是当官的,怎么也没料到徐文易这个已经官路断绝的臭咸鱼,也有翻身的一天。而且这一翻身就直接翻到了天上去,直接拜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