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之外,流穿水门,供应着京师南城用水,更是组成巨大护城河主力的汾河边上。一处水流湍急的河岸高原上,冷风天里带着水汽的风钻进领子里比刀子也差不了多少。但就是这样冷的让人缩头缩脑的环境,大批工匠却干的热火朝天。喊着号子拖动石料的,在熊熊炭火温暖下认真快速砌墙的,来回奔走运送砂浆辅材的。人影穿梭,不作停歇,不畏风寒。一切都井然有序。徐文易跟张泽两人安步当车,在工地外围边走边看着视察。看都工匠忙碌不歇,井井有条,徐文易不禁赞叹,“张监令果然精湛匠作之事,调度有方。”
张泽腼腆一笑,“徐相谬赞,我也就这么点本事,不如徐相多以。徐相可是一出手就拔掉了盘踞六军仗舍多年,盘根接错的大毒瘤啊!”
“若说治事,我只能劳力,徐相胜我这个匠人头子不知几多。”
花花轿子众人抬,张泽入了官场也开始慢慢学会了说话。尽管他真的是打心里佩服徐文易轻飘飘抓住机会上了一本奏折,就铲掉了崔军一伙。让他来,他就是狐假虎威仗着徐文易的势,也只能让崔军他们投鼠忌器,补上亏空而已。更进一步的处置就无能为力了。哪怕他是将作监最大的官,完全能处置崔军等人,可惜能力不允许。顶多就是给徐文易提供提供崔军的罪证,做些给人递刀子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徐文易沉默一阵,有些叹息,“我本想从将作监军械贪腐一案掀开盖子,好好整治一番朝堂,结果却只打掉了一伙喽啰,真正的大贪一个都没抓住,平白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上奏清理贪腐的折子都写好了,结果却因为时机问题没法拿出来。实在是多事之秋,不宜大动干戈,否则就会自乱阵脚。时机不到,又恐误了时机。想要做些事情,当了这个宰相才知道没那么容易。张泽沉默。对这些事情他向来不擅长,只能默默在需要的时候给予全力支持,然后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咱们两个就没必要在这里互相牢骚了!”
见气氛被弄得沉闷,徐文易抚须一笑,“工坊搭建全部完成不远,重炼兵甲也快完成,张监令有没有安排,等工坊完全落成该怎么运作起来?”
这片工坊群落很大。整片河岸高原占地上百亩都被圈了起来,落成之后能够提供的产能徐文易是不是就应邀来看,自然心里有数。不比兵部兵仗局的工坊小了。这么大的地方,又担了挪用军械售卖才建起来的干系,徐文易不能让空放着。说到专业领域,张泽就眉飞色舞起来,“徐相放心,下官早有安排。听闻兵部程国公从陛下內帑请了大笔银子,正在满京师订购物料打造军械,兵仗局工坊肯定吃不下的,正好安排到我这里来。”
顿了顿,张泽希冀的看着徐文易,“此事还要劳请徐相从中说项。我这里的工艺保证绝对不会比兵仗局差了。”
徐文易想了想,没有立刻答应,“说项的事情无妨,不过不能空口白话。你这里可有成品军械?”
“有!”
张泽早有准备,“徐相请跟我来。”
说着,张泽将徐文易请到库房。“徐相请看,这是我根据大黄弩改进而来的神臂弩。摈弃了大黄弩需要多人操作,临阵攻势迟缓繁琐的弊端。只需两人操作,就可比三架大黄弩……”指着一架精巧弩车,张泽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眉飞色舞挡不住。张泽话里话外,满身都是心中报复彰显成现实的喜悦。“操作简便,射程可达二百四十步,还可连结成做床弩,可攻可守,确实是好东西,先生大才!”
听完张泽激动的详细介绍,就连粗通军械兵器的徐文易都不禁赞叹,发自肺腑的佩服张泽,又称呼他为先生。精擅墨家机关术的张泽,真是大才。“当不得徐相称赞。”
张泽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旋即又信心满满表示,“若是有更好的材料,再给我些时间,还能将大黄弩改进的更好,若是能做出箭匣来,就可以做连弩,一射数发,摧敌如崩不在话下。就算是胡人骑军也能聚而歼之。”
看着一脸神往,恨不得立马上架连弩的徐文易赶紧委婉阻止,“连弩就先不急,有大黄弩为样,我就有把握跟程国公说项了。”
弓弩本来就消耗巨大,再上连弩怕是户部要疯。程志杰现在手上有钱,性子又莽,可以不管不顾列装连弩,但等他手上钱用完了总不能继续向內帑继续伸手。到时还是需要户部拨款,户部没钱的话,连弩岂不是要搁置或者废弃?怎么这般浪费!身为宰相,徐文易欣赏张泽的术业有专攻,但不得不做全面考量。不是最好的就能一定得到推广。最合适的才是最好的。大允,穷啊。连弩这样,甚至更多尽量的军械兵器,还是等老夫推行改革,国库丰厚了再做考虑吧。张泽看出了徐文易的顾虑,有些失望的收声。“丞相,张大人,婉宁小姐来了,带着宫里人!”
一个仆从进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交流。徐文易一凛,吩咐道:“去将小姐请来,路上避开点人。”
宫里来人,怕是有什么急事,那就不适合被太多不相干的人看到。“爹,张先生!”
徐婉宁很快进来。徐文易一见女儿凝眉模样,立刻精神再凛,等看到跟在徐婉宁身后的小德子,更是整个人都肃然起来。徐文易沉声相迎,“德公公,可是发生什么大事?”
有黄药师作为内线,小德子在秦云那里多得宠徐文易很清楚。“咱家见过相爷,讲过国舅爷!”
小德子匆匆见礼,“相爷,大事不好,陛下有危险!”
“什么?”
小德子一开口就石破天惊,徐文易三人瞬间色变。早知白莲教入京的徐婉宁更是花容失色,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