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盛,摒气凝神,须知内丹二诀以练神调息为要。”
“炼神,当澄神、养神、凝神并重,缺一不可。”
张介宾站在庐外指导陈继盛练功,这已经是他们到清虚山的半个月后。 青年道人从山下走了上来,见二人在练习气功,开口说道:“陆师可在庐内?”
张介宾闻言停下指导,转身看向青年道人,说道:“在呢,正给白道友传道,郭道友今日上来这么早?”
“庙会早已过去,农事繁忙,前来求医问药的人少,他们能忙得过来,我便提前上来了。”
这青年道人,正是郭静中,河南人,于华山随异人学医修道。学成后云游四方,几年前在山东偶遇潜虚子。 今年年初听闻潜虚子滞留清虚山,又不远千里赶来。 张介宾点了点头,叫道:“小盛,今日就练到这,走,我们去听陆师讲道。”
三人入内,各自找了个蒲团坐下。 潜虚子没有理会三人,继续给白玉瞻讲道。 片刻后,小课上完,这才开始给众人上大课,潜虚子说道:“今日可有疑问?”
郭静中出言问道:“丹经之言先天一气,必于同类求之。不知是何意?”
潜虚子说道:“金丹之道,讲究阴阳相合。阴阳者,一男一女,一离一坎,一铅一汞,此为大丹之药物。”
“坎之真气谓之铅,离之真精谓之汞。先天之精积于我,先天之气取于彼。这是为什么,你可知道?”
郭静中低头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回道:“不知。”
“彼,坎也,外阴而内阳,于象为水为月,其于人则为女。”
“我,离也,外阳而内阴,于象为火为日,其于人则为男。”
“故夫男女阴阳之道,顺之而生人,逆之而成丹,其理一也。”
郭静中闻言不住点头,待潜虚子说完,他才提出疑问:“易经有言,坎为中男,离为中女。陆师却说‘我’便是‘离’,这是为何?”
潜虚子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们可知为何?”
陈继盛直接摆头,白玉瞻却是皱眉苦思。 张介宾却是心念一动,潜虚子笑道:“小友知晓,不妨直说。”
众人看向张介宾,张介宾淡然一笑,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可知离属之乾,而坎属之坤。离坎,是乾坤之交而成之卦。故乾坤交,乾虚而成离,坤实而成坎。这就是我离彼坎之故!”
潜虚子击节叫好,称赞道:“小友所言极是,不仅离坎会虚实转换,男女同样如此。”
白玉瞻这时问道:“既然离之中为阴精,坎之中为阳气,那么我们的一身精气岂不是会被彼女子取走?”
郭静中也赞同道:“修道修心,当避女色,陆师的性命双修法我赞同,可阴阳双修不敢苟同。”
张介宾饶有兴趣的看着场中争论,三人虽同属全真,但潜虚子师法南宗,开创内丹东派;郭静中和白玉瞻都是龙门派,与北宗全真一脉相承。 潜虚子到清虚山有一段时间,平时没少与各观高道论道,但谁也不能说服谁,渐渐的前来找他的人就少了。 “修道不可逆天而行,性命当修,阴阳也当修。若只一概强调性命,而忽视阴阳,翌日道门大兴,天下人人修道,人丁岂能兴旺?”
潜虚子笑道。 “陆师此言差矣,我道门从不禁男女之事,也深知并非人人都能修行,百中有一人修道即可,这也能缓解人丁过快增长。”
郭静中却说道。 潜虚子点点头,继续说道:“人生之初,太朴未雕,浑然太极之全体。即年岁日长,损精耗气,及壮而衰。此自然生长之理。”
“生老病死,却是人生常态,莫非陆师有法可解?”
张介宾闻言点头,询问道。 潜虚子却摇了摇头,只是说道:“内丹之法,采药归炉,取坎填离,炼精化气,意在复其纯阳之体。此乃神仙还丹之说。”
张介宾思考了好一会,才结合一生所学,理清思路。 “国运皆有中兴,人道岂无再振?”
说完这句话,张介宾站起身来,在庐内激动的走着,念叨着:“人的生老病死关键在于元气,元气损,则人或病或衰。而挽回病衰便在于重振元气!”
“采药归炉,取坎填离,炼精化气,无外乎在于重振元气。”
潜虚子笑道:“小友能有这般领悟,实属不易。”
“丹道不是人人可修,但终有一天,我定找到中年求复,再振元气的医理,使得人人皆能得享天年。”
张介宾说道,这一刻他第一次生出了从医道中找寻振兴元气,延年益寿的念头。 这就是葛洪庐里的常态,有小课,有大课,有辩论,有收获。 大课一完,张介宾就要跟着郭静中一起下山,陈继盛也想跟着。 “你跟什么跟,我是要去见证雷法治病之术,你又不懂医理,乖乖留在这儿。”
张介宾逮着就是一顿教训。 “可我也想见识雷法治病,这么神奇,我也想学。”
陈继盛却不肯罢休。 白玉瞻说道:“张道友,你就带小盛去吧,眼见为实,不然他还以为我们是招摇撞骗呢!”
“嘿嘿,招摇撞骗的我还真见过不少,明儿我要见识见识真神了。”
张介宾笑道,然后对着陈继盛说道:“行吧,你想跟就跟着吧,路上可别叫苦。”
“不会了,我可是练了半个月的气功呢!”
三人出了葛洪庐,往祖师殿而去。 第二日清晨,张介宾看着络绎不绝的上山香众,还很是惊讶。 “没见过吗?”
郭静中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也望着打着火把的上山香客。 张介宾摇了摇头,说道:“何止见过,小时候还大半夜被母亲带着走过上香之路。”
“那你还惊讶?”
郭静中好奇问道。 “走在人群中不觉得什么,可在这看着确实壮观,你看那些火把,蜿蜒的不就是一条火龙么?”
张介宾开口说道。 “行啦,待会儿就有人下山来看病,准备准备吧,听说你医术还挺好,可给我搭把手。”
郭静中说道。 二人来到专门接待染疾香客的客房,里面不时有道士进进出出,空气中弥漫着药味。 “高山流水,云雾缭绕,草药环保,在此地结庐而居,难怪葛仙翁、鲍仙姑不愿离去。”
张介宾闻着空气中的药香,忍不住感慨道。 “香客来了。”
不知何人叫了一声,张介宾抬头一看,果然已经有火把来到桥边,而那条山路零零星星还有一些火把。比起对面上山的火把,这些显得是那么少。 “雷法是否真能治病,马上就能眼见为实了。”
张介宾想着,三天前,他曾亲眼看到郭静中于滚滚雷声中修炼雷法的情景。他猜测,这所谓雷法治病,也和气功引导术类似,一如医家中的祝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