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想要推开他,听到他悲伤低沉的嗓音,“别动,就让我静静抱一会!”
从他身上蔓延开的悲伤,让倪曼青暂且打消这个念头,放下了手。翌日清晨,天空还飘着一团薄雾,一辆轿车驶入聂家,贺律师对车后座的聂明翰说道:“大少爷,董事长要见你。”
聂明翰沉默地看着窗外,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枷锁再次压在他心口,曾经,他以为这桩别墅是他幸福的开始,没想到,却是不幸收场,他天生的自卑心理,从庭审过后,更加浓厚了。车停下后,两人走出来,聂明翰一直低着头,跟在贺律师身后往里走。若看到佣人或管家,他的步伐会加快,不想和他们打照面。来到书房,贺律师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回应,把门打开后,示意聂明翰走进去。聂明翰犹豫再三,迈出走脚步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又被贺律师迅速关上。聂冠麟坐在书桌前,那双城府的深眸,紧紧盯着他,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那双注视自己的目光,令他局促不安,时而握住手,时而把手挪到身后,连站着都显得别扭。“这阵子你住在哪儿?”
聂冠麟率先开口。阳光微弱洒了进来,照亮了他们的面孔。“酒店!”
聂冠麟拿起参茶喝了口,不紧不慢问道:“以后你有什么规划?”
聂明翰一脸茫然,沉默不作答,从母亲入狱那一天,他就觉得自己的天要塌下来了,未来一片黑暗。“难道一直没日没夜的喝酒?”
聂冠麟蹙起眉头,对他的反应深感不满。聂冠麟看着他这副狼狈模样,衣衫脏乱,左眼乌青,嘴角红肿,哪儿还有昔日总经理时的意气风发。厉声责备道,“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男子汉,就因为这点挫折跑去喝酒?”
聂明翰很想反驳,这不是单纯的挫折,这一连串的事情,已经成为他翻船的骇浪,把他打击得溃不成军。“我……”他艰难哼出一句话,心情焦灼无助,“我是杀人凶手的儿子,我什么都不是。”
醉酒跑去袭击聂司城,他只是想找个突破口发泄,闹到警局他也无所畏惧。可原本的无所畏惧,在见到聂冠麟时,轰然崩塌,他没想到,这位父亲还会管他,还会帮他!聂冠麟眼底闪过心痛,眉宇更加严肃,“你怎么能看轻自己!”
“不,我不配留在这儿,连踏进这儿见你的资格都没有,我是两个罪犯的儿子,连一条狗都不如,我还有什么用呢!”
“所以,你打算这样自暴自弃下去?”
聂冠麟脸色骇然,眼底渗出冷意,不悦地看着他。聂明翰依然不说话。聂冠麟又追问道:“你去袭击司城,又是怎么回事?”
“你的事情和司城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为了帮我,才会在庭上说出真相,你要恨就恨我,不要去打扰他的生活。”
他了解聂明翰的性子,偏激、自卑,这样的性格,很容易被带偏一路走到黑。聂明翰眼睛红红的,他心里最清楚,这一切的源头,不是聂司城,不是聂冠麟,是自己的母亲,如果她不是贪心想得到更多,就不会一步步走进地狱的深渊。但母亲是他无法痛恨的人,包括聂冠麟,他只能把仇恨转移到聂司城身上,但恨过、打过、发泄过,他才发现,这种做法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于是,他又进入一个怪圈,无助,茫然,陷入无法自救的黑洞中,无人能救自己,无人能拉他一把,或许,他的结果终究和那对父母一样……聂冠麟看他这模样,不心疼么?那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心疼!从那抹孤独的身影,能感受到他的无助,他的迷茫,或许,这也是他发泄的一个渠道吧!话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叹息之余,从抽屉拿出一份文件袋,推到桌前,命令的声音响起,“打开!”
聂明翰隔着泪雾影影绰绰看向聂冠麟,有几分犹豫,但还是拿起来,打开。里面有一把钥匙和房产证,还有一张写着一千万的支票。他不明白聂冠麟的用意,“这是?”
“这是琼州蓝洋的一套房子,房产证上写着你的名字,这张一千万的支票,是我给你的创业资金,你过去那边好好生活,我希望你能靠自己,重新开始。”
聂明翰心中驻入一道光,渐渐照亮心房。“你一向在意别人的目光,你留在京江重新开始,很难,但到了那边,就不会有人认识你,不会有任何有色目光。明翰,你的能力我重来没有否定,但你的心太浮躁,缺少磨砺。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不会是非不分。”
“当年司城大学毕业后,自己去了海市,没有找要我一分钱,自己创业有了现在的地位和声誉,我希望你现在不要自暴自弃,拿着这些钱去挥霍。这一千万,足够你从新开始,但你记住,别人的目光不重要,重要是你自己不能看轻自己。”
人生在世,接受到的目光何其多,但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别人的讥笑谩骂,只是沿路的一抹“风景”,根本不碍着你路上的征途。聂明翰惭愧地点了点头,“谢谢!对不起!”
前一句是他由衷的感激,后一句,是他替父母向他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