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铮这话只是调侃。毕竟谁家妻子怂恿儿子打父亲的?不过他完全没想到,宁然反应竟然这么大。看着宁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许怀铮心里也是一沉。她在害怕。她在怕什么?许怀铮想了想刚才自己说的话,心里猛然一跳。他下意识地看向宁然,正欲张嘴说些什么,就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响起,紧接着马车微微一重,是有人轻身跃上车辙所至。下一瞬,一只骨节瘦小的手挑开了车帘。“干爹!”
陈六声音轻盈活泼,眼睛弯成一条弯月,里面盛着盈盈笑意,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情愉悦。但……当阿六的脑袋从车帘后伸进来,一双眼睛骨碌碌地在马车里两人身上扫过。见两人各自坐在一侧,中间相隔甚远,但气氛却很奇怪。尤其是干爹那副吃人般的眼神,阿六直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他朝着许怀铮“嘿嘿”一笑,转头就对宁然道:“宁掌柜,我已经查到了那个人的下落,要听吗?”
干爹现在心情不好,他可不敢惹。还是讨好宁掌柜比较好。宁然心脏一直“哐哐”直跳。阿六来得太是时候了。那时候许怀铮正拉着她的手臂,衣袖都快撩到肩膀上了。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又是这般形态,阿六看到了还不知道要误会成什么样呢。她听到动静时,脸色大变,几乎是立刻拍开许怀铮的手,将衣袖打下来,连忙挪开屁股,尽可能的离许怀铮远一点。她刚坐稳,阿六就进来了。好在阿六没怀疑什么。听到阿六的话,宁然暗暗松了口气,立刻朝阿六招了招手,道:“来来,跟我说说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阿六没敢起来进来,而是先看向许怀铮。许怀铮黑着脸,不情不愿地点头。这是答应了。阿六脸上笑意顿时灿烂起来,身手麻利地进了马车,乖乖坐在宁然对面。“干娘,我跟你说……”“瞎喊啥呢!”
宁然差点被口水呛死。敢情她之前的忽悠这人的话,这人是会忘了是吧。宁然脸都涨红了,愤愤地瞪着阿六。阿六:“……嘿嘿,嘴快喊错了。”
而后立马改成了“宁掌柜”。宁然:“……”敢情你平日里经常在心里喊呗。阿六笑得跟个傻子一样,眼神却暗暗地往许怀铮身上瞟。看他脸色稍霁,阿六心下大为放松。他就知道!至于之前宁然说的话,阿六选择的性遗忘。眼下干爹心情不佳,他还是先哄好干爹。看宁然生气,阿六立刻又哄了几句宁然,而后脸上笑意一收,将打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这个柳树沟村小,平日里又少有人来,突然来了一个人,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可巧了,正好里面有人认识来人。据那人所说,来人名叫赵七,是云来客栈的伙计。”
“云来客栈?”
宁然挺震惊的。她看向阿六确认道:“不应该是聚仙楼吗?”
“不是,就是云来客栈。”
阿六肯定道。打听消息的事他干了很多次了,绝无听错的可能。宁然脸色微微一沉。紧接着,宁然便问:“那个云来客栈的老板是谁?”
“……”这个问题,阿六与许怀铮齐齐摇头。他们来这里时日尚短,而且对方的身份根本没资格出现在许怀铮面前,许怀铮也不会去注意他姓甚名谁。这个问题,宁然可谓是问得狗屁不通了。等她问完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当下自嘲一笑,屈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好笑道:“怪我,我在这里这么久都不知道云来客栈的老板是谁,你们才来这么点时间怎么可能知道。”
“罢了,咱们现在先回镇子吧,我也去云来客栈走走,会会那位云来客栈的老板。”
宁然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还没见着人呢,但对这位云来客栈的掌柜,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云来客栈的掌柜对付她的缘故她想得到,但对方竟然用人命来污蔑她,就让她很嫌弃了。等来到云来客栈,宁然跳下马车,径直往客栈里走。吓得阿六连忙上前制止。“哎哎哎,宁掌柜你干嘛?”
阿六伸出一条手臂,横在宁然面前。宁然奇怪地看了阿六一道,道:“当然是进去看看那个赵七啊。”
不然她来干嘛啊,吃饭吗?阿六看着宁然这般坦荡的态度,顿时:“……”“宁掌柜,你这样子进去,就不怕赵七看到你直接跑了?”
阿六见宁然完全没深想,不由得提醒了两句。宁然:“……这我还真给忘了。”
刚才她满脑子都想着见见那个草菅人命的云来客栈老板,一时将这件事忘了个干净。“那你想怎么样?”
宁然问阿六。阿六建议道:“不如我先进去探探消息?”
“你认得赵七吗?”
宁然问。如果不认得,那他进去岂不是白费功夫?一旁的许怀铮轻笑道:“你可安心,阿六在寻人辩人方面颇有经验,让他去吧,他不会认错人的。”
“那是自然。”
得到夸奖的阿六尾巴都翘起来了。他朝宁然得意地挑了挑眉,而后甩着手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云来客栈。马车里,宁然挑着车帘往外瞧。阿六的能力她不担心,许怀铮说他可以,那应当是可以的。她更想见的,是那位云来客栈的掌柜。许怀铮看着那只缩在车窗下的身影,眼神逐渐变得幽深起来。之前阿六来得巧,他没时间细思。眼下有了空闲,一些疑问也慢慢地冒了出来。比如她的字,比如她的能力,比如她的性情与习惯,与自己记忆中的宁然,都是如此的大相径庭。之前他只当他们分开甚久,对对方的性情了解早已大不如从前。所以他以为宁然在这些年里经历太多,有所变化也是难免的。可看今日的情况,分明不是这样的。难道,这才是宁然一直不敢与他相认的真相?不管如何,人在面前,他是不可能将人放走的。至于事情原委,他会查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