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许怀铮所言，大堂之上，郑世德对宁然极尽攀扯之能。要不是宁然自己意志坚定，她都要以为这些事就是她做的了。退了堂，宁然抹了把汗，道：“这人可真能扯。”
许怀铮轻笑。他拿出手帕递给宁然，让她擦汗。“之前便提醒过你，让你小心。”
宁然摆了摆手，没要。她听到许怀铮的话，翻了个白眼，道：“那又如何，就算他再能攀扯，没有的事能说出花来吗？”
这倒不能。许怀铮看着被退回来的手帕，轻叹一声，收了回去。刚走出衙门没多远，宁然等人便被一大群人围住。“宁掌柜，之前的事是我们不对。”
“是啊，我们没有弄清楚就骂人，实在是对不住啊。”
“哎，我就说嘛，宁掌柜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凭白无故害人呢。”
这是那些受害的苦主，知道自己误会了好人，正来道歉呢。宁然看着他们，嘿嘿一笑，道：“道歉就不必了，往后我们再开店，各位有钱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我宁然就在这里多谢了。”
“瞧宁掌柜这话说得，您开店，我们就是饿个三五天不吃，也得去吃一回不是。”
“哈哈，那这话我可记得了，你们到时候得来啊。”
宁然站在人群中央，眉目含笑，左右逢源。就好像一枚星星一样，在那里发着光。秦正走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看了看许怀铮，后者正满目温柔地望着宁然。那模样，似乎满世界只剩下了对方一样。宁然正跟众人说话，不经意地回过，对上许怀铮的视线，她一怔，紧接着似烫着了一般，立刻转头移开了视线。许怀铮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看着她，叫她心儿慌慌的。恰在此时，有人提议道：“大家伙儿，今日大家也看明白了，这事根本不是宁掌柜的错，可她却义无反顾地替我们承担了这么多的汤药费。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是不是应该将钱还给人家啊？”
“这话说得对，不应该占便宜的事，咱们就别占。”
“就是，人家宁掌柜替咱们找来这么好的大夫，把咱们脸都治好了，只剩也不能再没良心不是。”
众人的意见很快便达成一致。其中一人走出来，站在宁然面前，道：“宁掌柜，你看你什么时候把我们的汤药费给算算，我们自己出钱。”
“对，我们自己出钱。”
宁然心里正在思考许怀铮的事，对于众人在说什么，她根本就没听进去。她听到众人问她，她下意识地摆了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
众人一听，心里大惊。“咱们这么多人，肯定要花费极多的银子，怎么能不碍事呢。”
“就是，我们知道宁掌柜心善，但我们也不能将宁掌柜你的家底都掏光啊。”
“这钱得给。”
“就是，这钱一定得给。”
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的宁然脑子里嗡嗡的。她刚才都说了啥啊！她虽然确实有替这些人出钱，然后为自己博一个好名声的想法，但如果大家愿意自己出钱，她很乐意啊！结果自己竟然还拒绝？这不应该，这太不应该了！宁然正准备张嘴应下，忽然有个声音小小声地道：“宁、宁掌柜，我我没钱，我能来干活抵债吗？”
这道声音很轻，带着股不好意思与怯意。也幸得此时大家都没说话，不然宁然还未必听得到。宁然朝说话人看去。发现是个小姑娘。年岁不大，衣着普通，长得还成，一双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招人喜欢。只一眼，宁然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她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小姑娘见宁然没说话，还当宁然不愿意答应。她眼中噙了些泪，双手局促地扭在一起。她抬着头，满脸真诚地看着宁然。“宁掌柜，我不是故意不给的。只是……只是我家一时确实拿不出太多的钱。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先去我家拿一部分，剩下的我挣到银子就还给你。”
一听这话，人群中有人不乐意了。“你既然没钱付汤药费，那你当初买什么胭脂啊。”
“就是，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那宁掌柜岂不是要赔死了。”
这些声音太过尖锐，小姑娘一直含在眼中的泪水顿时滚了下来。她咬了咬牙，不安地眨着眼睛，说：“我我之前买，是我存了好几年的压岁钱。我实在太喜欢了，就想买一盒来着，谁知道、谁知道会这样。”
宁然一听，也是无奈。她走上前，弯下腰温柔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道：“你能喜欢我做的胭脂我很高兴，你愿意来我这里做工抵帐我也高兴，等我店面开张，你就过来找我，明白了吗？”
小姑娘闻言大喜。她欣喜地看着宁然，重重地点了下头，道：“好的，掌柜，我知道了。”
这孩子。都还没来她店里呢，就先叫上掌柜了。宁然好笑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道：“嗯，去吧。”
小姑娘欢天喜地地拨开人群跑走了。众人见此，再度围了过来。钱嘛，宁然很喜欢。大家既然心甘情愿地将钱自己贴上，那她自然不会拒绝大家的好意。再说，她替自己打名声的目的已经达到，收回钱是意外之喜。但这事太琐碎，宁然懒得自己弄，许孟年脑子太直不合适，许孟云这几日又天天惦记着文小姐，许孟清太小，这事只能落在刘大身上，许孟清从旁协助。当然，你要说是监工也可以。但刘大完全不这么想。他看着面前的帐本，刘大震惊地望着宁然。“掌掌柜的，你你你这这东西你你让我弄啊？”
刘大双手捧着帐本，跟捧了个烫手山芋似的，那模样，恨不得直接将帐本扔出去。宁然指了指他，凶道：“结巴什么，捧好，那可都是钱钱。”
刘大赶紧将帐本抱进怀里，紧紧地护住。宁然见此，满意一笑，道：“让你干就干，不是还有许孟清嘛，有不懂的你们两个先商量着来，再拿不定主意就来问我。当然，也别什么事都来问我，我很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