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铮闻言笑了笑,道:“迟早要得罪的,不在早晚。”
想到方才的情形,宁然竟无法反驳。恰在此时,一道温厚的男音悠悠传来。“我刚进来就撞到了张嬷嬷,瞧那满脸的血,是哪里做错了事惹你动怒了?”
宁然下意识抬头。院子里,一道墨蓝的身影,翩然而至。轻薄透光的深色纱衣,随着走动而飘起,将纱上绣着的墨竹衬得栩栩如生,犹如风下的竹林。随着对方走近,一张俊逸出尘的脸,出现在宁然面前。宁然一怔,还挺好看。尤其是那身气质,好似嫡仙。来人看到宁然,也愣了愣。旋即抬脚迈入厅中。走得近了,阳光被来人抛在身后,身上的细节更多的展现在宁然面前。不过宁然最先注意到的,还是对方手上那串颜色古朴的菩提手持。“这是明锦,官居大理寺卿,你可以叫他明大人。”
许怀铮先侧头给宁然介绍了一下。而后抬起头,对明锦道:“这是我夫人,宁然。”
“原来是嫂夫人,明锦有礼了。”
明锦拱手。宁然无所谓地摆手:“明大人客气了。”
“嫂夫人哪用这么客气,我与许大人乃是好友,嫂夫人可以跟怀铮一样,唤我表字随与。”
明锦很随和,与他的嗓音极为相似。宁然本也不是什么太讲规矩的人,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她便顺势唤了一声:“随与。”
“嗯,我在呢。”
明锦的年纪看起来,比许怀铮年轻不少,活力十足。此时笑起来,更显亲和。许怀铮见两人有来有往,心头有些吃味。他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话头,问明锦:“你不在你的大理寺里呆着,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嫂夫人啊。”
明锦坦然,看许怀铮时还有点埋怨,“你说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说来将嫂夫人带出来让我们见见,那我想见,只能自己来了。”
说话间明锦又打量了宁然好几眼。宁然的面容虽谈不上如何的肤如凝脂,也够不上花容月貌,但精气神却十分充沛。尤其是那双、飞扬秀眉下,灿若星辰的明眸,让人一看就能记住。只是……明锦的眉头皱起,目光在宁然身上扫过。“怀铮,你也太小气吧?好不容易将嫂夫人接回来,也不说给你准备些好看的衣服首饰?”
明锦埋怨地暼向许怀铮,“难道外间都说此次许大人带了夫人回来的消息,是假的。”
初听到这消息时,明锦还怔了下。他与许怀铮早有书信,自然知道他寻到了夫人,并且会一并带回来。结果转头就告诉他,对方带的不是夫人,而是厨子?觉得甚是离谱的明锦,特意抽了个时间过来看看,就是想看对方带回来的人,到底是谁。结果谣言的源头,竟然是这样的。简直让人啼笑皆非。许怀铮也是无奈。前脚才出了张嬷嬷以衣辩人,转头又被好兄弟这么说。他无可奈何道:“不是我不给他们准备,只是制衣需要时间,现在还没好。”
“咦?那你回去这么久,难道在那边时,就没给嫂夫人他们准备几身好些的衣服?”
明锦觉得奇怪。刚说完,明锦就见宁然噗嗤笑出声,而后低着头忍笑到肩膀直抖。一旁的刘大与许孟清也笑。许怀铮面色略显尴尬。倒不是他不给准备,而是当时忙着追人,着实没想到这些。明锦狐疑地看着几人,心下一转,大概也知道这里面必定还有些值得玩味的事,但也没再继续提,算是给许怀铮留下面子。他拍拍手,立刻有几个下人走进来。这些人手里或捧着女子用的珠宝首饰,或捧着布料。其中一人手上,还托着一柄短刀。看到那把刀,刘大眼神骤然一亮。明锦颇有些得意地道:“本来我以为这些礼物只是锦上添花,不曾想竟然成了雪中送炭,许大人,这份情你可不能忘啊。”
许怀铮也不跟他客气,大手一挥,将人拿了下去。“对了,方才我瞧着张嬷嬷满脸是血,是怎么回事?”
提起此事,明锦神色有些严肃。张嬷嬷身份特殊,背后站着皇后。名义上虽是许府下人,但一个处置不当,很容易开罪皇后。皇后又是当今丞相的胞妹。许怀铮一得罪,就等于捅了马蜂窝,后患无穷。许怀铮也心知肚明。他将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听到张嬷嬷竟然抬出皇后,意图免了这顿罚时,也不免有些动怒。但又听到宁然的处置,便笑了。“不愧是嫂夫人,倒是有胆量。”
而且这话说得也周全,就算传出去,也是张嬷嬷的过错。就算皇后有气,也得忍着。“说到这里,不妨再跟你们说一个人——六公主。”
他们回京至今,已有数日。许怀铮尚在假期,又染了风寒,这几日便窝在府里哪里也没去,皇帝也难得地没召见他。但据明锦得到的消息,皇帝这几日的心情,可不美妙得很。他向来疼爱六公主,可六公主出去一遭,再回来人却瘦了一大圈。见到皇帝,就抱着皇帝哭。哭得那叫一个可怜。把皇帝的心肝都快哭碎了,轻言细语哄了好久。等六公主哭声止住,皇帝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告状的机会,六公主自不会错过。于是,她就在皇帝面前,狠狠告了宁然一状,顺便还说许怀铮对皇帝不敬。皇帝闻言大怒。“我听人说,皇帝当时发了好大的脾气,等他回到御书房时,气得还砸了个杯子。此番你上朝时,只怕要朝你发难了。”
明锦担忧地看着许怀铮。许怀铮冷笑道:“依六公主的性子,她不告状我才奇怪。”
“你难道不怕皇帝抓你小辫子?”
明锦很不明白。为什么许怀铮还能这么淡定。宁然倒是解了他的疑惑:“因为六公主告的状里,有绝大部分都是假的。”
“可不是,她当初还几次三番伤了我干娘呢。”
刘大也接话。许孟清也开口:“有一次险些害了我娘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