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禾听见老夫人的话,倒是没有反驳,只是乖乖地低下了头,似乎是承认自己错了。楚乐妍到底还是年纪小,一看到楚念禾低眉顺眼的样子,顿时又洋洋自得了起来,她朝着苏氏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就撒娇般地扑进了老夫人的怀里,眼睛虽死死地盯着楚念禾,嘴里却假惺惺地说道:“祖母虽然疼我,也还是不要怪罪姐姐了。”
正在她志得意满的时候,却听到楚念禾发出“咦”的一声。楚乐妍回头看了看楚念禾,却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袖口一个劲儿的看,那表情像是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你在看什么?”
楚乐妍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乐妍,”楚念禾的表情带着些许的慌张:“你怎么还穿着这件袖口绣着孔雀的里衣?我不是说过这件衣裳与祖母的属相犯冲吗……”楚乐妍确实很喜欢些奇巧稀罕的动物,这里衣也是挑了绣着动物的图案穿个新鲜。只是,这与陈氏属相相克的言论,她却是不记得何时听楚念禾说过了。“你胡说,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这里衣竟会与祖母犯冲?”
楚乐妍虽瞧着楚念禾十分认真的表情也有些慌了,但还是大声地质问道。“祖母,”楚念禾没理楚乐妍,倒是一脸关切地看着陈氏道:“不知祖母最近是否总是心神不宁,容易失眠多梦?”
陈氏年岁大了,平日便颇为相信占卜之论,听闻楚念禾的话,顿时想起自己最近经常白日里便困倦,还常梦魇,便皱着眉头问楚念禾道:“确实如此,你为何知道?”
楚念禾眨了眨眼睛,不慌不忙地说道:“孙女因常去缙云寺为家中长辈祈福,偶然一次听寺里的老和尚说,属兔之人莫要与属鸡之人来往太过密切,因孔雀与鸡外貌相似,所以也要避开,否则难免与属相相冲相克。我曾经劝说乐妍不要穿这件里衣,没想到她还是穿着了……”楚乐妍听见楚念禾有理有据的一番话,紧蹙着一对柳叶细眉道:“你这就是无稽之谈,我何时就克了祖母了?姐姐不要乱说话!”
楚念禾朝着一旁的小婵挥了挥手,小婵便从怀中取了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来,递到了楚念禾的手上。她上前一步,将自己手上的荷包递到老夫人的面前道:“祖母不在府里的日子里,念禾日夜为祖母挂怀,便绣了这凤翱九天的荷包去寺里开了光,希望能为祖母避灾避祸。”
楚乐妍听闻此话,立刻说道:“姐姐真是有趣,难道这凤凰的外貌就不同于鸡吗?”
凤凰乃是玄洵国最神圣的动物,代表了无边的福气和荣耀,尤其在世家当中备受追捧。楚念禾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冷笑一声,情急之下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楚乐妍果然是愚蠢至极。“放肆!”
陈氏突然喝道:“还不快跪下!”
楚乐妍还以为陈氏在说楚念禾,立刻摆出洋洋得意的表情看向她,谁知,楚念禾竟然面带笑意的正盯着自己!楚乐妍心里一惊,回过头去,果然看见陈氏正冷冷地看着她。“祖母!”
楚乐妍意识到自己竟说了这般不知分寸额的话,立刻腿软地跪了下去,面带惶恐地说道:“祖母可是生了乐妍的气了?”
平日里,楚乐妍有时惹了陈氏生气,便会故意用这种娇滴滴的小女儿姿态来逗陈氏开心。陈氏倒也受用,每次都乐呵呵的原谅她了。只是今日,陈氏的面上却没有半分缓和的表情,声音亦是冷冷的:“平日里你胡闹倒也罢了,如今竟然这般口不择言,当真是忘了自己是楚家小姐的身份!”
一旁的苏氏见境况竟出现这么大的转变,也顾不上自己并没有能在老夫人和小姐面前掺言的体面,立刻为楚乐妍分辨道:“老夫人莫要听了大小姐的话就冤枉二小姐,二小姐日夜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尽孝,可是旁人比不得的呀!”
陈氏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的贴身婆子徐妈妈倒是不客气地对着苏氏说道:“三姨娘是不是糊涂了,老夫人和小姐们说话,三姨娘莫要再插嘴了。”
这徐妈妈是跟了陈氏许多年的,自然是十分的有脸面,这般训斥了苏姨娘,她也只能干瞪眼,不敢再吭声了。楚乐妍平日都是作威作福惯了,早就忘了自己只是庶女的身份,如今连带着娘亲一起受了这样的屈辱,只能眼泪汪汪地扶着陈氏的膝盖,抽泣着说道:“祖母,您就当乐妍一时糊涂了,竟然说出这样没心没肺的话来。您惩罚乐妍事小,可千万别被气坏了身子,乐妍心疼。”
陈氏闻听此言,心里也有些不忍,她瞧了瞧伏在自己腿上哭着的楚乐妍,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处置了她。楚念禾却恭敬地站在大厅中央,不动声色地道:“二妹妹一向是最有孝心的,若是早听姐姐的,将这绣了孔雀的里衣丢了,把祖母的病气去了些,岂不是更全了二妹妹的孝心?”
陈氏顿时又想起自己夜不能寐的难受劲儿,气的抬脚便拂开了楚乐妍,大声斥骂道:“你大姐让你换了里衣,你为何不换?不知心里还藏着什么狠毒的心思,真是枉费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你赶紧滚回你母亲的院子,把这身里衣脱下来剪了扔掉,再把佛经抄上五十遍送去佛堂烧了!”
楚乐妍何时受过陈氏这般的训斥,早就又气又怒,一双柔媚的眼睛恶毒地盯着楚念禾。若不是她来惺惺作态地告发自己,老夫人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怪不得娘亲说她心机深沉,果然是其心可诛啊!苏氏见此景,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便暗暗朝着楚乐妍摇了摇头,示意她从长计议。楚乐妍只好暗自忍下了这口气,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老夫人磕了个头,便跟着苏氏一同出去了。陈氏这才示意徐妈妈将楚念禾手里的荷包拿过来细瞧。蜀锦的荷包绣面上用金线绣了大片的祥云,一只金鳞彩羽的凤凰正伏在祥云上,连眼睛都用了宝石点缀,看起来真是活灵活现。荷包下头的流苏也是拆了柔金丝,用极复杂的方法编织成了六股绺子,更显得这枚荷包十分的高贵华丽。陈氏虽然什么好东西都见过,却对楚念禾的心意十分的受用,她朝着楚念禾挥挥手道:“好孩子,过来让祖母瞧瞧。”
楚念禾乖乖地到了陈氏的面前,陈氏装作无意地看了看她的指尖,果然发现了好几个细小的针孔,她这才相信这个荷包真的是楚念禾亲自缝的,心里的感动又多了几分。一旁的徐妈妈笑着道:“莫说这蜀锦难得,十人十日才能织出一米,光是这精致妥帖的绣工,大小姐真真是有心了。”
楚念禾听闻此言,面上露出恭谨温顺的笑容,低眉顺眼的说道:“只要祖母身体康健,念禾就安心了。”
“你母亲不在府中,你院子里的下人照顾你可还妥帖?”
陈氏关切地问道。楚念禾露出一抹天真无邪的微笑:“念禾一切都好,劳祖母为念禾担忧了。”
从前的楚念禾知道陈氏不待见她,便鲜少与她如此亲密,陈氏也好像忘了有这个孙女一样。如今陈氏瞧着楚念禾温婉恭顺的样子,一时竟觉得这孙女也是十分的乖觉可爱来。这边祖孙正说着话,苏氏和楚乐妍那边已经回到了院子。“这个贱人,竟敢暗害我!”
楚乐妍狠狠一拍桌子,咬着一口银牙,恨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