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来,楚念禾除了惯例的晨昏定省,一直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没出来。除了小婵和小苓偶尔出来走动,其他人都不知道楚念禾到底在做什么。楚乐妍趁着这段时间,自然是加紧讨好老夫人,老夫人这几日睡得好了不少,又瞧着楚乐妍一副恭谨柔顺的样子,心里也多少是原谅了些,只是面上偶尔还是冷冷的,让楚乐妍总有些胆战心惊。转眼间,便到了宫里来人向各府夫人宣旨的日子。因现在正在位的太后娘娘曾相助雍仁帝打退了进犯本朝的戚锦国,所以受到朝臣们十分的尊敬和倚重,享有参与国政的权利,朝廷上也因此有了女官,这次到各府来宣旨的便是四品女官吕卿珍。因是向夫人们宣旨,所以楚平克是不必来接旨的,楚府便是由老夫人陈氏带领着少爷小姐们一同接旨。一群人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头后,吕卿珍便笑着对陈氏说道:“陈老夫人快请起吧,今天因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命来各府宣旨,也不便向陈老夫人请安了。”
陈氏由着徐妈妈扶了起来,脸上也是笑意盈盈地道:“吕大人说笑了,有劳吕大人一路风尘仆仆,快坐下喝杯茶吧。”
吕卿珍摆了摆手道:“还有尚书府等着我去宣旨,下次再来陪陈老夫人饮茶吧!”
又朝着一旁司衣房的宫女挥了挥手道:“这是本次事宴,宫里为陈老夫人裁制的宫服,老夫人看看,可还满意?”
这给朝臣家眷裁制宫服的待遇也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陈老夫人的面上自然是十分高兴,让一旁的徐妈妈恭恭敬敬地接过了衣服,又陪着吕卿珍说了几句话,这才一路将吕卿珍送出了府去。待陈氏回到了静澜阁,便看到小姐少爷们都围着那件宫服看,眼里皆是流露出羡慕和惊叹。陈氏便笑着对徐妈妈道:“把衣服打开来给孩子们看个新鲜吧。”
徐妈妈应声,同一个丫鬟一起拿起了衣服,摊开在了众人的面前。只见那端庄华贵的枣红色妆花锻织锦衣下,乃是蜀锦制成的盘金彩绣百褶流苏裙,徐妈妈只轻轻地抖了一下,那蜀锦料子便闪出熠熠的水波纹来,只用手拖拽着便这么好看,莫说是穿在身上了。“祖母,”楚乐妍看着陈氏正高兴,赶忙奉承道:“这宫里的衣裙竟然如此华丽,若是配上祖母雍容华贵的气质,宫里的主子娘娘们怕是也要甘拜下风的。”
楚乐妍继承了苏氏的巧嘴,一番话说的陈氏脸上的笑容又漾出了几分。楚念禾在一旁冷眼瞧着,没有吭声。“乐妍,”陈氏心情大好,看着楚乐妍也没那么生气了:“你最擅长梳发髻,到时就由你来帮我梳一个最合时宜的发髻,你可愿意?”
楚乐妍顿时心下大喜,这几日看着陈氏态度一直冷冷的,她还以为陈氏已经决意不带她入宫了,没想到竟还有转圜的机会。她朝着陈氏深深地磕了个头,面带惶恐和喜悦地道:“多谢老夫人对乐妍的厚爱,乐妍能为老夫人梳发髻,实在是开心极了,怎会不愿意呢!”
陈氏喜欢楚乐妍的原因就是她足够乖觉,说话也颇为顺陈氏的心意。如今她这般谦卑,陈氏也觉得对她的惩罚也是足够了,便朝着她挥了挥手,面带微笑地道:“过来祖母身边吧。”
楚乐妍听见陈氏的话,顿时激动得都要流出眼泪来,她刚想往前走一步,便听到一旁的楚念禾声音清脆地说道:“祖母,念禾知道您要进宫,便特意为您制作了香料,如今看到这身锦衣,更是觉得念禾的香料与其极为相配呢!”
楚乐妍听着楚念禾的脆声,一时愣在了原地。“哦?”
陈氏笑眯眯地对着楚念禾说道:“你竟会制作香料?”
楚念禾便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雕工精美绝伦的金盒子来,双手奉上道:“祖母可先闻过再做评价。”
徐妈妈便从陈氏的身边走了过来,将楚念禾手中的盒子拿到了陈氏的面前。还未打开盒子,陈氏便闻到一股清雅的幽香飘了出来,似有些甜味,又好像带着梨子的清香。“这香料与一般的脂粉香气不太一样,大丫头有心了。”
陈氏赞赏地笑了笑,便将盒盖打了开来。只一瞬间,陈氏便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似浓似淡,十分特别。这味道,她只在几年前进宫事宴,与太后闲话家常的时候,在太后的身上闻到过。她也曾经试图让人去寻过这个香料,却被告知是宫里秘制,任凭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楚念禾未抬起头,只在那里静静地站着,似乎对这香料的味道胸有成竹。一旁的楚乐妍又是惊又是恨,在她的印象里,楚念禾一直都是清高的宰相府嫡女,虽然才情卓著,但是向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时候她竟然还会屈尊做起香料来?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这味道……”陈氏面上带着欣喜的表情道:“可是阮苓香?”
楚念禾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正配这香料的甜味:“老夫人真是见多识广,念禾就知道是瞒不过老夫人的。”
陈氏对楚念禾的恭维十分受用,亲切地把她叫到了自己身边道:“你怎的会有这阮苓香?听说做这香料十分不易啊!”
楚念禾被陈氏拉着手,面上仍是带着些许天真的笑容:“孙女闲来无事,便去府上的藏书阁读书,正巧看见一本书里记载着这阮苓香的做法。我只想着,若是做不好也就罢了,若是做得好,就当是孙女送给祖母的一个小礼物,让祖母开开心也好。”
“你还真是有孝心,”陈氏笑眯眯地说道。两人都未注意到,楚乐妍已经气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她手上的帕子绞得手指都已没了血色,犹豫了半晌,咬着嫣红的唇瓣道:“姐姐也是愈发会讨祖母欢心,如今竟做起制香工人做的事了,论起来,姐姐可是连我这个妹妹的体面都不如了。”
楚乐妍紧紧地攥着手心,楚念禾一直都是那般的清高自傲,她赌楚念禾听了她的话会生气失了分寸,逼她说出让老夫人生气的话才好。“妹妹这话从何说起,”楚念禾的面上却是有些伤感:“就算是制香工人又如何,难道他们就比我们低贱许多?况且,为了祖母开心,我愿意做这些,莫非妹妹为了自身的体面就要独善其身,连为祖母尽孝都顾不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