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楚平克身边的丫头一早就来传了话,说是老爷会在辰时起身去七皇子府,让楚念禾早些做准备。楚念禾穿了一身粉白相间的乳云纱对襟小袄,让小婵将她的头发高高的竖起,梳了十分别致的凌云髻,外头又披了件红彤彤的锻绣氅衣,待一切都打点好了,这才袅袅婷婷地带着小婵和小苓出了院子,坐着府中的轿子一路向七皇子府去了。虽然楚念禾已在心里做好准备,但她下了轿子的那一刻,还是被眼前熟悉的威严赫赫的七皇子府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颜离辰登基前,她曾以七皇子正妃的身份在此居住了一年多,那时的她是整个皇子府里最受颜离辰宠爱的女人,他为了她甚至没再纳过其他的妃妾,又将整个皇子府的管事之权全部交给了她,堪称十足十的荣宠。就连金云城的百姓们都说七皇子乃是最重情意的皇子,这话甚至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因此还特意送了他们一块亲笔题字的匾额,上头写着举案齐眉四个大字,就挂在府中的正厅里,从大门远远望去就能瞧见。而今,楚念禾再次站定在府门前,却看不见了那块象征着他们琴瑟和鸣的夫妻关系的匾额,她的内心也没了与颜离辰缱绻的情意,真是讽刺透顶了。楚念禾正发呆着,门口正在迎客的七皇子颜离辰瞧见了他们,立刻快步走了过来,满面笑容地对着楚平克和楚念禾道:“小小生辰,还劳动楚大人携同楚小姐来此,离辰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楚平克听闻这话,也笑着朝颜离辰抱拳道:“殿下太客气了,今日是您的生辰,老臣理应来为殿下贺寿。只是小女顽劣,不知从何处听闻您府上有一件蜀锦刺绣的衣裳,偏生了好奇心,非要与我同来,让殿下见笑了。”
颜离辰这才细看站在楚平克身旁的楚念禾,只见她眉如柳黛,发如远山,朱唇巧鼻,眼波流转。一身红色的皮毛大氅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她肤白如同凝脂,仿若天仙一般。颜离辰不由得在心中暗叹道,这楚家的大小姐果然是美貌,也生得一身的好气质,果然与凡俗女子不同。“怎么,楚小姐竟也对刺绣感兴趣?”
颜离辰目不转睛地盯着楚念禾道。楚念禾每每与颜离辰相遇,他都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她,又贪婪又放肆。楚念禾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面上却未表现出来,不动声色地福了福道:“念禾闲来无事时,的确喜欢绣些东西,但都是小巧,是登不得台面的。”
“哦?”
颜离辰朝着楚念禾又走近了一步道:“既然楚小姐对此感兴趣,我待会便叫侧妃将那衣裳拿出来给楚小姐看看可好?”
楚念禾却朝着身后略略退了一步,与颜离辰隔开了距离,这才说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颜离辰这才觉出自己的失态来,忙将楚平克和楚念禾二人请到了大厅里,又叫来了小厮道:“你去侧妃的翠竹阁,让她将那件蜀锦衣带过来给楚小姐观赏。”
楚念禾听罢,面上露出些惶恐的神色来,忙对着颜离辰道:“莫要劳动侧妃娘娘了,让这小厮带路,我自己去侧妃娘娘的住处去瞧即可。”
楚平克也在一旁道:“殿下莫要娇纵了我这女儿,便让她自己去看吧。”
颜离辰并不知道楚念禾此来的目的,自然是没什么好推脱的,便对着那小厮道:“那你便在前头带路吧,好生照顾楚小姐。”
楚念禾便对着二人福了福,这才带着小婵和小苓出了前厅,跟着小厮向皇子府南边的翠竹阁走去。这府中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还是楚念禾曾经住在这里时的模样,只是如今楚念禾看着这府中精致的景色,心中却多了些隐忍的痛楚,磨得她心脏都要滴出血来。她知道,一日不将颜离辰从这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推下来,她的心就一日不得安生,那些噩梦将日日缠着她,让她永不得安宁。楚念禾正沉浸在心头的痛苦里,却听见一旁的小婵低声道:“小姐你瞧,那可是沈湘芸?”
楚念禾顺着小婵的眼神瞧过去,却看见沈湘芸穿着一身碧绿的古烟纹碧霞罗衣,站在一棵柳树下,正一脸抱怨地对着她面前的丫鬟说着什么,那丫鬟哭丧着脸跪着,一声也不敢吭,乖乖受着她的训斥。“这沈小姐还是这般狂妄不知身份,在皇子府里也敢当众喧哗,真是没礼数。”
小婵又愤愤不平地道。楚念禾冷冷地看了看沈湘芸,眼下还没有时间与她周旋,待自己寻到了虎头的踪迹,再来收拾她。一路跟着小厮走到了侧妃居住的翠竹阁,小厮便先去里头回禀了颜离辰交代的话,这才走出来对着楚念禾道:“楚小姐,娘娘有请。”
这侧妃名叫林文覃,乃是当朝皇帝的弟弟,奕亲王之女。因她只是庶出的女儿,所以入了七皇子府只能屈居侧妃之位,虽颇受颜离辰的宠爱,但也只是昙花一现,后来楚念禾入了皇子府,她在这府中的地位便没落了。楚念禾定了定神,刚要走进院子,却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一旁道:“你是谁?”